何鉴与沈沧共事多年，本就私不错，又因着彼时右侍郎贺东盛颇不安分，使得何鉴更亲近沈沧

在沈沧故去后，通倭案发，三司会审，何鉴与杨镇一般因为避嫌而不再与沈家走动，但是沈沧的两次周年祭，他都有亲至

此次调任南京兵部尚书，沈瑞相信他与王守仁能相处得融洽

到底是帝王手段，沈瑞想到寿哥那尚有稚气的面庞，摇了摇，寿哥不放心王守仁升兵部尚书，却还想用他，又不肯让别过去掣肘，便选了何鉴

沈瑞只想着如此也好，却不知，调走何鉴亦是遂了刘瑾的心愿

新提拔的刑部尚书、前都察院右都御史屠勋，正是投靠了刘瑾

换净了中央，又开始了清洗地方，却也并非都出自刘瑾授意

就在沈瑞抵达通州那，正德朝首次大批裁革冗官开始了

先有吏部上书差，称先前奉旨查议天顺以后添设内外大小官共一百二十九员，其间地要政繁、不可裁革者七十员，两京二十六员……

厚厚一本奏章，密密麻麻写着什么“虞衡司管盔甲厂及遵化铁冶郎中共二员”、“天地坛祠祭署祀丞太仆寺常盈库大使顺天府库大使各一员”，看得寿哥一阵阵昏眼花

仲春的风吹进帘栊，暖暖的，让昏昏欲睡

寿哥实在提不起兴致来，踱到放着点心果子的小几前，捏起一只渍梅子丢进嘴里，很快就被酸得整个脸缩成了一团

看得一旁侍立的小火者也是牙酸，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也露出一般的表来

然而寿哥并没有立时吐出来，反倒眯起眼睛，像在细细品味一般，半晌才似自言自语道：“贤妃进的这蜜饯果子还真是……啧啧……酸倒俩牙……”

小火者年纪不大，伺候寿哥的子却不短了，御前的规矩学的极好，知道这时候不好接话，就硬生挤出个笑脸来，只等着主子睁开眼

然后他眼角余光就瞄见了门那探探脑的一个青年内侍，两眼流一番，那内侍吵皇上方向努努嘴，小火者提了气，才凑近了皇上，低声唤了声“万岁爷……”

寿哥抬了抬眼皮，瞧见了门的，便懒懒的招招手

那青年内侍提着袍子，一溜小跑进来，磕了起身弓着腰，陪着笑，小声在寿哥耳边说了两句

寿哥的困意一扫而空，一跃而起，百倍，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来，扭身又捡了颗梅子丢在嘴里，含混道：“走，看看去”

那青年内侍忙又颠颠跑出去，大声传旨，“起驾，熙寿宫”

午后的熙寿宫也是一片静谧，这会儿当是太后歇午觉的时候，除了几位近身宫在暖阁伺候、几个内侍在外殿听差外，旁的宫都是各自散了寻去处歇了的

然而此时，殿外院里却站着一行

三个子，四个内侍，穿着厚重的宫装，即便是春风和煦，这么站上个把时辰，也是一样汗湿重衫

四个内侍尚好，两个宫娥已是面晕红，显见得有些体力不支

唯独最前的一个子，上压着沉重的首饰，站立这许久，却是连脖颈也不曾弯一下

一位妃位的娘娘，却是比宫中受训多年的宫娥立得更规矩，让最挑剔的管教嬷嬷也摘不出处错儿来

此时还不闻虫鸣，只有檐下挂着的鸟雀偶尔几声，越发显得大殿内外幽静而压抑

噔噔噔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那些站立的宫忍不住眼角余光瞥过去，唯最前面的吴德妃娘娘目不斜视，始终盯着大殿的正门

一个内侍跑进去，很快里一个官疾步跟出来，瞧见吴德妃仍站在那边，明显的犹豫了一下，但仍是未发一言，微微行礼，便匆匆往外而去

吴德妃身后的宫都流露出失望的眼

但很快，这眼就变得热烈起来

因有太监尖利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随着话音，御辇停在院门外，小皇帝负着手，闲庭信步走进了熙寿宫

看着跪了一院子的，小皇帝随意的抬了抬手，踱到吴德妃身边，似有惊道：“妃也在母后这边啊”

吴德妃娘娘的声音永远那么四平八稳：“臣妾来给娘娘请安”

小皇帝笑眯眯道：“母后在午歇？”

吴德妃回道：“臣妾不敢扰了娘娘，便略等等”

小皇帝扬了扬眉，不再与她说话，扭过来问一旁官：“母后还在歇着么？”

那官额角已见了汗，却不是热的，而是急的

太后已发下话来，说不见吴德妃而听说皇上来了，太后竟也没有松动的意思，连皇上一并不见

刚才官已是迎出去同皇上说过太后娘娘歇着了，皇上执意要进来，又再次这样问，她只觉得压力陡增，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也只能硬着皮，向皇上回禀道：“……娘娘，还睡着……皇上……”

她绞尽脑汁想着，皇上一定要进来，这要是他也说略等等可怎么办

然，小皇帝当然不会如吴德妃一样温驯，他又扬了扬眉，像是很意外的样子，道：“来得不巧了，那朕便不打搅母后安歇了，晚些再来给母后请安”

说着就自顾自扭回身来，瞧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吴德妃，忽然绽出个笑来，温声道：“左右过来了，长乐宫既在左近，便不如顺路往妃的宫里坐坐吧”

吴德妃带来的宫都猛的抬起来，近乎狂喜的望着皇上

皇上自大婚后，这一个月里，有半个月是歇在皇后宫里的，小半个月歇在贤妃的长安宫，零星几，是歇在乾清宫东暖阁

至于长乐宫，自吴德妃娘娘进宫以来，皇上来过的次数几乎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要不是吴德妃娘娘是太后娘家出来的姑娘，早就被一众惯会踩低捧高的才们踩到泥里去了

纵是这样，他们长乐宫出来的也没在哪儿得到过什么好脸

今儿，皇上这句话出来，就是傻子也知道他这不是来给母后请安，是要带走吴德妃的了

皇上竟能赶过来替吴德妃娘娘解围，还主动要去长乐宫里坐坐，宫们简直要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砸晕了

长乐宫的俩大宫恨不得上手去推主子娘娘一把，让她赶紧学一学贤妃的样子，千娇百媚的答应下来啊

她家主子这样的容貌不说天下无双也差不多了，怎么会有男不啊

就是这清冷的子不讨喜欢！

然而吴德妃看上去仍是淡淡的，温顺的应了一声，又向那熙寿宫官道了声妾身明再来请安，方跟着小皇帝身后去了

熙寿宫的官看得目瞪呆，半晌没回过来，直到御驾走了，一旁小内侍战战兢兢唤了声“姑姑”

那官一激灵缓过来，恶狠狠的望回去，瞪得那小内侍慌张的垂下，她才收回视线，吸了几气，稳定了绪，转身四平八稳走回去，而心里却是一团麻

去岁皇上选西苑豹房勇士，太后娘家侄婿保定伯次子梁继安想进去，寿宁侯夫求到了太后跟前，太后满答应了，皇上却到底没要他太后气得不轻，母子俩置气直到转过年来才好些

这次太后是准备狠狠整治吴德妃娘娘的，原本皇上是不待见吴德妃娘娘的，可今儿却跑来劫了走，这，这，这是摆明了和太后作对啊……

那官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越发飞快盘算起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