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氏闺名游芝，她本已疼得满是汗，智也有些迷糊起来，听得这声音，她努力扭过去，守在一旁的陪嫁婆子郑妈妈忙道：“是武靖伯太夫，放心吧。”

游芝色一松，吸了气，提声道：“惊动了太夫……”

武靖伯太夫立时在外道：“傻丫，一家说什么两家话！不要再言语了，省着些气力。你这是胎，是要疼些的，以后自有那七子八婿的，便生的顺溜了。”

游芝忍不住绽出个笑容来，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

她虽记在隆庆公主名下，但到底是庶出，生母美其名曰是贵妾，在驸马府也是当家作主，可一出了驸马府，依旧是个宫婢出身的贱妾而已。

且游芝既记在嫡母名下，在礼法上便是与妾室没了半分关系，因此便是她生产，生母那样的身份，也是根本没法登英国公府大门的。

她的兄弟姐妹多是庶出，庶姐庶嫂来了国公府也没底气为她撑腰。

唯一能为她撑腰的便是她嫡姐，隆庆公主唯一的亲生儿，如今的安远侯夫游莹。然游莹去岁随夫君去了广西任上，鞭长莫及。

因此她知道依靠不了任何，只有自己强撑着忍耐。却万没料到，赵彤竟能将武靖伯府太夫搬来坐镇。

她阖上眼，两行清泪滚滚而下，、郑妈妈忙不迭替她擦拭，低声劝道：“这是作甚么！这会儿是不能哭的，看伤了眼睛！”

游芝虽满脸泪痕，却嘴角含笑，低声道：“我，我是欢喜的。幸有这样的妯娌……”

听得外面太夫朗声向太医道：“老大受累了。”又介绍桂枝妈妈道：“这是杨阁老府上的妈妈，也通些医术，回有什么老大只管吩咐她。”

听得是阁老府，那太医也客气了几分。

桂枝妈妈按照在庄上伺候杨恬时沈瑞给定的“卫生条例”，迅速洗手净面，除去外沾染了尘土的衣裳，换上专门订制烫洗净褂子，又用烈酒泡了手，方才进了产房。

英国公府请来的稳婆也不是庸碌之辈，只是游氏及胎儿身份贵重，且况确实凶兆，她们一时不免不敢动作。

年长的稳婆在隔间外同桂枝妈妈说了况，因怕影响里产绪，因此声音压得颇低，道：“方才开了四指了，我摸着，是脚在外，也不敢使劲塞，只得请太医给开了方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转过来……”

年轻稳婆脸色也有些苍白，抹了一把额的汗，道：“参片也含着了，这药却灌不下去，强喝了两，又吐了些，我生怕她力气耗在呕药上，就不敢喂了。”

桂枝妈妈点了点，走进内间，坐在床边，一边儿笑眯眯向游芝道：“大可还认得婆子？婆子是跟着杨阁老府恬大姑娘的，哦，如今当叫沈二了。”

游芝因有武靖伯太夫在，心里有了底，再不惧怕府里那些魑魅魍魉，便是大振，杨恬身边有位稳婆的事儿也是听赵彤提过的，因此便点了点，道了句：“桂枝妈妈辛苦。”

桂枝妈妈做熟了接生的活计，一边儿笑着同游芝东拉西扯的聊天，安抚她绪转移注意力，一边儿轻柔的按捏着她的肚子，估量着胎儿的位置。

“已是开了六指了，开十指就能生了，且别着急，先别使劲儿，待会儿婆子叫您时候您再一发力，小公子一下就出来了。”桂枝妈妈已经摸到了是个立脚的孩子，中虽还温柔，心里却已焦急起来。

桂枝妈妈起身告了个罪，又请了郑妈妈出来，说是商量一下一会儿参炖先给大补一下气力，实则却是一起去找太医，陈说确实胎位不正，用药调整只怕见效慢，关键游氏现在是什么都喝不下，不若用针灸和艾灸。

她提了几个从前试过的位，请教太医是否可行。

那太医没想到她真通医术，心下对阁老府又敬服一分，听着这几个位都是没错儿的，只不过还要根据孕本身的况附加一些位，会更稳妥些。

两询问了游氏孕期症状，诸如四肢是否无力，如何，可有昏耳鸣，胎儿动作强弱等等。

郑妈妈虽一一答了，却是脸色欠佳，几次欲言又止。

桂枝妈妈便道：“这种时候，老姐姐有什么要说的可千万不要藏掖着，莫耽误了大的身子！”

郑妈妈又看了一眼太医，那太医出诊过的家多了，惯见内宅隐私，只淡淡表示老夫出豪门素来是带耳不带嘴。

郑妈妈咬咬牙，低声道：“大的产期原是几天的，后来服了宫中秘药，才延至今。只是老也不知那秘药里都有哪几味，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桂枝妈妈的诊疗。”

此时生孩子多讲究子时辰的，不少为了图吉利或是其他目的，会特地催产抑或延产，催产比如抢长子长孙名，延产比如要特地等老太爷老太太生时再让孩儿出生，无外乎争宠手段。

别说宫中有这样的秘药，就是民间也不少见。

太医仔细问过郑妈妈游氏服药前后的症状况，又同桂枝妈妈商量了许久，拟定了两套针灸辅以艾灸的方案。

桂枝妈妈与郑妈妈回到产房时，却不急着进内里，而是拉着在隔间外低声道：“终究是有风险的，我却是担不起，不知道世子是否晓得大服了那药？此外，这件事还是请告知二以及武靖伯太夫、夫才好。”

郑妈妈叹气道：“大心里苦呐，这些都是瞒着世子的。”顿了顿道，“此时也不怕什么名声了，便请告知二及武靖伯太夫、夫吧。”

桂枝妈妈点点，进去看了游芝况，又喊炖好了汤水端上来，自己方起身往东厢去了。

*

却说方才，武靖伯太夫、夫在东厢房一坐下，先请太医过来给赵彤把了脉，知道她和腹中孩儿都无事，方放了心。

太夫又拉过杨恬来，叹道：“好孩子，我们六姐儿多亏有了你这样的姐妹。今儿是你回门的好子，却劳你过来这又是白事又是血污的地方……”

说话间将手上串珠退了下来套在杨恬手上，“一点子东西，不值什么，只是在佛前开过光的，为你辟辟邪秽。”

杨恬慌忙推拒道：“太夫可折煞我了……”

赵彤却立时伸手按住，道：“祖母与东西，可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又仔细看了看，笑道：“这是楠呢，最是安养，正合你用！”

杨恬原以为是檀木佛珠之类，听闻是楠沉香，吃了一惊，更加不敢收了。连连道：“六姐姐帮我良多，我还从没未她做过什么，太夫这样说真是羞煞我了，这东西太贵重，且对太夫有益，我断不敢收的。”

太夫笑道：“小六儿可是说着了我的脾气，给你便拿着，我可是不会收回来的。你心地良善，待赤诚，必福泽厚，小六儿和你一块也能沾沾你的福气。”便不由分说给她套在腕间。

赵彤生怕她再推拒，便一手按着她不许摘串珠，一面急急岔开话题，道：“祖母怎的也来了……劳动了您，孙这心里……”

太夫戳了她的额一记，笑骂道：“净妆样子。”

又道，“若是你们国公夫在，压得住下面的，我这把老骨自然不用来了。可惜，她去得早，你娘这子急，被激两句，怕不就要打起来，驸马府的姑生孩子，咱们家倒打上门来，传出去还指不上怎么难听。”

赵彤便蹭过去，猴在太夫身边撒娇，连道：“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