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听说是处决贪官污吏，无不拍手称快，也都称颂刘公公杀恶大快心。

这一时间，刘瑾在朝堂内外风无两。

朝臣忌惮刘瑾手段凶残，又握有锦衣卫和东厂，随时能抓把柄治重罪，不敢得罪于他。这些刚登天子堂的年轻进士们却是满腔热血毫无畏惧的。

便有借着酒劲评价道：“这阉宦倒也办了件事儿，这番杀戒一开，只盼能杀儆猴，让那些贪官知道畏惧。”

“你还道那权阉能有好心？我可是听说了，那边都是公然索贿呢，买命的银子买官的银子，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不知都提拔了些什么东西上去。”

“那阉竖恁是跋扈！好些时候不是惩恶，实是立威！听闻李阁老、杨阁老都上书请皇上持仁德之心，犯官不能一概而论刑，可有此事，杨兄？”这却是有问杨慎。

杨慎淡淡道：“如李阁老奏疏道，‘霜雪之后必有阳春，雷电之余必有甘雨，此固上天之道，君所当法者。’皇上已嘉其为国计，切于辅治。边关粮事大，宜从重，其余可斟酌定刑。”

众皆喟叹道：“皇上圣明仁德。”又斥：“阉竖小猖狂政。”

又有问：“如此说，此番会派钦差往山陕边关彻查粮米场事了？”

杨慎摇表示不知，却有意无意看了身旁沈瑞一眼。

沈瑞当然知道，小皇帝确实正在挑去山西的钦差。

端午之后寿哥见了沈瑞一次，果如张会他俩所料，寿哥提到张会守孝，因问沈瑞接替张会往山西去的选，以及接手京卫武学的选。

沈瑞依照前言，说赵家早年在山西或多或少有些脉，赵弘沛也知经营事，推荐他同陆二十七郎往山西，为皇上探一探商路。

至于京卫武学，沈瑞则表示事关重大，他识得的武不多，还请皇上圣裁。

不过他推荐了自己连襟李延清往京卫武学兵械局去。

其实以李延清的学识和他父亲李鐩的面子，考个庶吉士是没问题的，但李延清却对做翰林没甚兴趣，压根都没去考。

之前他也同沈瑞聊过，对于沈瑞提出刊印一本关于营造工程的集子十分看好，更听沈瑞提起了京卫武学想印兵械的书，两又聊了一些武器的构想，李延清大感兴趣，便同父亲李鐩谈一番，最终说服父亲让他去了兵部观政。

李鐩治水是出了名的，后来修建泰陵、督建西苑，两处工程都完成得十分漂亮，得了寿哥赏识。

寿哥听说李鐩的儿子也喜工程，更是热衷兵械，不由大乐，直道子承父业甚好，应下调李延清到兵械局。

至于京卫武学，虽然寿哥嘴上抱怨张会这一守孝，都没得用的顶上，沈瑞也不帮他想选分忧，但心下对于他们二懂分寸还是颇为满意的。

赵弘沛和陆二十七郎往山西去，只能说是为寿哥办“私活儿”，与粮仓场无关。寿哥这边还要选派一个钦差下去好好查查边关的猫腻，这却不是沈瑞能置喙的，寿哥也没有咨询沈瑞的意思，不过随提了一句。

事后在杨府书房里，沈瑞说与杨廷和父子听时，杨廷和道：“内阁议，还是依例让都察院出一。只是，想来，皇上还是会派个中官同去的。”

杨慎道：“先前查出这些事儿的就是刘瑾派内官监的中官去查的，这次还要派中官？”

杨廷和捻须道：“皇上圣明，岂会偏听偏信。这次只怕是要派东厂的去。”

刘瑾已俨然诸中官首领，然却也不是内廷都俯首帖耳，单是丘聚就与刘瑾打擂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传出小道消息来，若被东厂抓了把柄的，只要给丘公公送银子，保准不会叫你落在刘公公手里。

这就等同于捡了条命回来，可却也是从刘瑾手里夺命。

有两次刘瑾要整的叫丘聚放过了，刘瑾也是火冒三丈。

不过，这两不和正是朝中大佬们所乐见的。

想来，这也当是帝王所乐见的。

小皇帝一手平衡之术玩得漂亮，不会不对中官也用上的。

对此，沈瑞，乃至杨慎，都是心知肚明。

两在席上迅速换了个眼，都没作声，仍旧端着酒盏听着诸的钦差选分析。

院里正热闹间，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院子浅，戴家手不全，门房什么的都没配齐，当下戴大宾的一个长随跑去开了门，然后大声禀道：“刘仁刘公子，李经李公子来贺公子乔迁之喜。”

院中诸都是一愣。

虽然都算是“衙内”，但杨慎、沈瑞却与兵部尚书刘宇的公子刘仁实没甚。这位李经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戴大宾也下意识低声道：“我并不曾请刘公子。”

但来者是客，戴大宾当下整了整衣襟，与林福余一同出去相迎。众面面相觑之后，也都起身相侯，以尽同年之礼。

片刻就听得刘仁笑声，见他与一年轻公子随戴、林二进得院中。

刘仁是个衙内，今科排名靠前又得了官职，大家都是认得的。而那李经自言也是今科进士，不过是三榜二百一十名，已属榜尾，确如他所言“侥幸得中”。

众互相见了礼，重新席。

来了新客，面对残席，总是不恭，戴大宾忙又吩咐仆从再去点菜来，重新开席。

刘仁却笑道：“不必不必，是我来得迟了，怎好与你添麻烦。大家都是同年好友，理当共饮一壶酒。”

他说着接过仆从送来的新杯碟碗筷，从桌上拿起酒壶来，自斟一杯，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笑道，“既来迟了，我自罚一杯，向各位兄台赔罪。”又毫不忌讳的拾起筷子，就着手边儿一盘菜吃了两。

众见他这样随和，都松了气，大家彼此敬酒闲聊，一时席间恢复了些热闹。只是到底与他二不熟，刚才那般高谈阔论朝中事的形是不会再有了。

事实证明，不要与陌生说话是完全正确的。

席间刘仁一直在与戴大宾攀谈，问他家中形，准备何时还家云云，而那李经，喝了两盏酒，就有了些醉态，便急不可耐问道：“听闻宾仲买这宅子时银子有些不凑手？你我同年一场，我痴长几岁，理应帮衬贤弟。”

场上登时一静。

戴大宾不由皱眉，林福余子急，已是撂下脸来。

刘仁有些尴尬，瞪了李经一眼，忙圆场陪笑道：“宾仲莫怪，我们也是听说了此事，为贤弟着急……”

沈瑞忽在旁笑了一声，抬了抬酒盏，故作夸张惊讶道：“宾仲这样的才子也会缺银子？浣溪沙茶楼可是还有好几面墙空着，宾仲若肯赐下墨宝，茶楼是肯千金相求的！”

旁边几都心领会，都圆场笑道：“沈老板好阔气，不知道可还缺不缺写流水的文书伙计，我等还勉强可胜任。”

这番嬉笑下来，气氛为之一缓，戴大宾调整了绪，淡淡道：“多谢刘公子李公子关心，不过想来二位是误会了。”却是连“兄”字也不称了，只称公子，可见疏远。

刘仁心下火大，恨李经嘴快坏事，刚想再描补两句圆回来，却不想李经又开笑道：“是极，宾仲这般谪仙物，自有贵招为东床快婿，怎会短了银钱。”

众皆是变了脸色，席间庞天青更是重重一撂酒盏，却瞪向刘仁，道：“刘公子今来此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