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是六月，具体子却是不知道的。

前世史书上说，那本匿名奏书列了刘瑾诸多罪状，因而惹得刘瑾大怒，竟矫诏叫百官跪于奉天门，诘问要揪出投书之，暮时仍没招供，五品以下三百余官员尽数收锦衣卫狱。次李东阳进行了营救，正德皇帝准许放，刘瑾也听说了那匿名书是内官所为，放才松手，然而已有三名文官因晒渴殒命。

史书上，这是刘瑾擅权、威慑百官的典型事件之一。

沈瑞曾设想过多次若是自己也跪在阶下，将如何应对抗声，却没料到这一来临时，自己会是在西苑，在小皇帝面前。

他立时跪倒在地，诚恳向寿哥道：“皇上明鉴，既是匿名投书，显见是行诡计，欲藏匿在群之中，此时询问百官也未必有结果。既是匿名，又是如此手段，可见投书之持心不正，其言也未必为真，不予理会便是。皇上仁德，今天时炎热，老大们若有中暑，岂不是因一二诡计小便使朝廷失了栋梁！请皇上宽宥众臣一二，之后再令细细查访，严惩小！”

说话间，那边陈宽也到了。

他年岁已大，一路快马过来，浑身散了架子一般，此时双腿发软，是被两个健壮的内侍架着过来的。

陈宽跪到小皇帝面前，老泪纵横道：“皇上，婢过来时，已有老大受不住了。黄伟在旁边训众，‘若书所言皆为国为民事，挺身自承，虽死不失为好男子，奈何枉累他。’却仍无出来相认。刘瑾这气上，任内阁老先生们怎么讲也不听，怕是真要出命了！万岁爷！！”

钱宁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心里记了一笔，想着回可得到刘公公那边好好说道说道，尤其这个沈瑞，坏他好事也就罢了，还敢坏刘公公的大事！这下可叫他好看！

钱宁又悄悄觑着小皇帝脸色，暗暗盘算自己要不要再为刘公公添上几句。

皇上在西苑自己一直陪在身边，刘公公可是并没让来请旨的……

哎，那这假传圣旨，也是个杀的大罪了，就看……刘公公圣眷不，皇上肯不肯给其圆这个场了。

遂钱宁终还是决定，缓一缓开吧，且看皇上态度再说。

小皇帝却没给钱宁这个机会，而是打发他并一闲杂等，包括跪着的小内侍都下去了。偌大校场，只余他与沈瑞、陈宽三。

钱宁不免有些嫉妒，到底还是顺从退下了，只在心底酝酿着向刘瑾告状。

小皇帝半分不着急，往椅中一坐，慢条斯理的问陈宽道：“那折子上写的什么？”

陈宽也是司礼监的一员，他磕了个，回道：“皇上恕罪，婢并未见到奏折……折子是直接到刘瑾手中，他看了两眼便道皆是叛逆狂悖之言，投书者当千刀万剐、诛灭九族，也不与我们旁再看，又说遣来问万岁爷……”

他顿了顿，越发低了，声音也低了下去，“但刘瑾似乎……并未遣出来。然后便说遇到这样的事，皇上必定是让将揪出来，岂能留逆贼在朝中，便出去传……传了旨。”

刘瑾矫诏，板上钉钉。

但小皇帝似乎并没有动怒，甚至根本没接这茬，反倒问：“李荣去送了冰瓜？黄伟去帮了腔？依旧无招供？你瞧着，可有可疑之？”

陈宽一噎，没想到小皇帝似要轻飘飘将刘瑾放过，一时也是脑中思绪繁杂。

他原是出了名的老好，不站队也不得罪。无论上是萧敬、王岳还是刘瑾，他都是埋他自己的。

今若非况特殊，若非，李东阳给了他暗示，他也不会贸贸然跳出来。

他谨慎道：“李阁老言，‘匿名文字出于一，其谋诡计，正欲于稠广众之中，掩其行踪，而遂其诈术也。各官仓卒拜起，岂能知见。’其余几位老大也如是说，婢……婢也以为是。只刘瑾不听，又说若没结果，便要拘众下北镇抚司狱。”

小皇帝嗯了一声，便道：“你先下去歇着，待会儿朕再唤你。”

陈宽下意识看了一眼沈瑞，到底谢了恩，勉强站起身，几乎摇摇欲坠，可惜左右并无内侍没能扶他一把，他只好强挺着，自己一步步走得远了。

沈瑞心下狐疑，不知道小皇帝留他下来要做什么。

听得寿哥道：“起来吧。你方才说的，倒是与李阁老说得甚像。”

沈瑞谢了恩，起身叹道：“皇上方才只是在气上，我们是旁观者清，大抵都能得出这样结论来。英明如您，想来所见也是略同的。”

寿哥轻笑一声，点道：“是有道理。”

却突然问沈瑞道：“松江沈家，有多少良田，你可知道？”

沈瑞心下一跳，这是……要清查田亩的开场白吗？！他谨慎答道：“弘治十八年时，因着倭祸之事，臣族中分宗，祭田有百二十倾，九宗族私产加在一处，约能有近三百倾罢。后贺家获罪，良田发卖，听族兄说，族中也买了不到百倾充作族产，供子弟读书。臣所在二房在松江已无产业，而臣生母留与臣的田亩不多，织厂也是蒙圣恩赐还。”

寿哥点道：“江南田少，有这些田亩已是大族了。”

沈瑞低称是。

寿哥忽感慨道：“沈瑞，你名下田产不多，你说，朕的田产又有多少。”见沈瑞要开，他又打断，凉凉道：“别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清楚，这王土，究竟有多少还在朕手里，给朕纳粮纳税！”

沈瑞又沉默下来。

“自太祖迄先帝，百四十年，天下额田已减强半，非拨给于王府贵戚，则欺隐于猾民。”寿哥冷冷道，“天顺、成化、弘治各朝，一再明令禁止奏讨、强占官民田地，可你瞧瞧，先是辽东，又是丰润县，就有多少田亩被他们占去。国库焉能不空！”

“是你给张仑张会两兄弟支的招吧，可见，你是猜到了朕的用意。”寿哥狠狠的挥出手去，“朕要下旨，丈量天下官田，若有隐匿田数、侵占官民田之，严惩不贷。”

沈瑞吸了气，道：“皇上，这是善政，然则，所行之……”

寿哥打断他道：“我知你要说什么，监察御史、巡按御史之外，朕还要派西厂去查。或者，”他脸上露出个冷笑，“刘瑾奏请立一内行厂。朕便准了，他这立厂一桩差事，不如就是这个吧。”

沈瑞大惊，怕就怕这个！他忙道：“皇上万万不可，臣正是担心执行之若是一味蛮，恐怕要坏了皇上本意，引得地方骚动……”

寿哥却忽然嗤笑一声，转身去看那兀自伫立在远处的高杆。

沈瑞目光追随而去，瞳孔骤然缩了一下。

寿哥言下之意，细犬终究是犬，它够不着的，还得豹子来。

御史又如何能与如狼似虎的西厂、内行厂相比。

甚至今的事，到底是不是刘瑾真的矫诏，还是……是小皇帝要磨尖刘瑾这豹子的爪牙，放他出去撕咬那些地方上的恶犬？！

“皇上！”沈瑞忍不住抬高了些声音，道：“细犬知衔归来，可那豹子却是野难驯，皇上亲见，那是立时就生啖那啊。”

寿哥一愣，摸了摸下，又陷沉思。

沈瑞忙趁热打铁，苦劝道：“皇上恕罪，臣说句不吉利的，此事只怕还要徐徐图之，西厂手段皇上也知，臣唯恐重压之下，得地方太过，有那狼子野心之……酿成大祸啊皇上！我大好兵士男儿，当驱鞑虏、卫疆土，不当一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