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称乃丘聚侍妾，知丘聚事，丘聚如今要杀她灭，她请满街百姓为证，若她活不过今，就是丘聚所为。

丘聚虽不是东厂督主了，却依旧是皇上身边有名号的大太监，又是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小吏听得腿都软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两个闲汉也吓坏了，丢下珠钗金环，连连称他俩只是这雇来的，不过贪图她首饰，要告什么他们都不知，与他们也不相，说罢撒腿就跑。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也越聚越多，就有说丘聚府上前几是死了个姨娘，称是雪天路滑马车落崖死的，莫非真是杀灭未遂。

小吏见百姓七嘴八舌纷纷，生怕出什么事自己摊上责任，忙使将那抬了进去。

事闹得这样大，消息立时就传遍了京城。

寿宁侯府自然也知道了。

那杜家被血洗，手段何其凶残，如今又是王岳在查案子，这子又挑了能直达天听的通政司告状，大家都猜丘聚是完了。

丁举作揖道：“侯爷，中官多心胸狭隘，虽是他如今要倒了，侯爷也莫太过轻慢于他，以防他垂死挣扎时攀咬侯爷，侯爷虽不惧他，为这么个伤了与皇上的甥舅分也是不值。”

说到小皇帝，张鹤龄眼闪了闪，这甥舅分还剩下多少，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他到底嗯了一声，吩咐那管家，“不用说那许多，好生送走吧。”

那管家便行礼退下了。

然没有片刻功夫，管家用就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脸色也比方才难看了许多，依旧是到张鹤龄身边附耳低语。

张鹤龄本是十分不耐烦的表，但听完这句话，脸上也变了颜色。

众幕僚虽都是面上不动声色，却掩不住好的目光，俱都盯着张鹤龄。

张鹤龄看了他们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就打发了众，然后让管家将门外之悄悄带进外书房的密室。

*

一行皆着黑衣黑氅、兜帽遮面的随着侯府管家进了外书房，外书房早早清了场，再无外。

其中一随管家进了内室，余站在院中各处护卫。

那到了密室，除去兜帽，皮笑不笑的向主位上的寿宁侯行了礼，“丘聚见过侯爷。”

张鹤龄也是一般假笑，“丘公公是稀客呐，快请上座。”

丘聚也不客气，在管家服侍下去了大氅，往张鹤龄下首一坐，端起桌上茶盏来，咕咚咚直喝了半盏。

管家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张鹤龄立时就沉下脸来，道：“丘聚，那话是什么意思？”

丘聚茶盏一撂，往后一靠，凉凉道：“就是侯爷听到的意思。那个，就是小沈状元退婚的闫氏。”

张鹤龄脸又黑了几分，“那又怎样，与我侯府有什么系！”

丘聚慢悠悠道：“那侯爷何必让咱家进来？”

张鹤龄咬了半天牙，方问道：“你待怎样？”

丘聚似是没听到一般，细长的眼睛一眯，打量起室内华美的宫灯，中兀自道：“抄闫家时，此险些教坊。是咱家义子见此容貌不俗，又懂货殖，才将她弄了出来。

“此曾与咱家言道，沈源在扬州为官时贪渎枉法，是想求闫家帮着填窟窿才上门求娶。不想沈家小儿一朝攀上阁老府，就忘恩负义悔婚，彼时此被流言得悬梁，堪堪被家救下。

“后来松江倭，闫家子弟闫宝文陷害沈家三子固然有罪，然他本却并非通倭，沈家翻案后，就把通倭的罪名扣到整个闫家上，致使闫家抄家灭门。

“先有悔婚之辱，后有灭门之恨。”丘聚眼睛一扫，斜睨着张鹤龄道，“侯爷，你说，这闫氏中可会有小沈状元的好话？”

张鹤龄冷着脸道：“这都是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那个沈源，也早就不做官了，又是犯了族规，被关宗祠，也算有个代了。且一个被退婚的娘，心怀恶意，攀诬他，又有谁会信。”

丘聚忽然呵呵乐了起来，直笑得张鹤龄要恼怒了，方道：“想来，张二姑娘是没有写信给侯爷吧，这沈源，在孝中还偷了母亲的丫鬟，致使丫鬟有孕。若闫氏嚷出此事来，再说这丫鬟怀的是状元公的种，侯爷，你猜世会不会信？不孝之何以为官？退一步说，就算是说沈源的种，状元公这名声不也，啧啧……”

张鹤龄是真不知道这事，盖因当初沈瑾早在张玉娴到松江前就已将事处理净了。张玉娴也是不晓得的。

张鹤龄一时惊疑不定，不知丘聚所说是真是假。

“侯爷或许不信。不过，侯爷猜，那闫氏怎么会知道松江沈家后院里的这些秘辛的？”丘聚小小的眼睛冒出光来，盯着张鹤龄，忽然咧嘴一笑，道：“侯爷觉得是我东厂广布耳目？嘿，侯爷猜错了。一个状元才几品官，我东厂还没这许多手千里迢迢往松江去布耳目盯个小官儿。

“此心狠手辣，咱家都远远不及。她早在沈家布下了，沈家老太太，就是她让贴加官送走的。咱家猜，她大抵是想用这白事阻了沈瑾的婚事，拖得几年又不知什么变数。只不成想沈源竟为了攀上侯府，推迟了送消息进京。她就索又压了时，等着侯府为这东床快婿谋好了高位，方让他一未坐就得回乡丁忧。”

看着张鹤龄目瞪呆的样子，丘聚的笑容真诚多了，“侯爷没料到吧？侯爷猜，原本她还待怎样？她是想着，守完老太太的孝，就弄死沈瑾的继母，让他继续丁忧。他父沈源守妻丧也不过一年，还可以再娶嘛。而后再过二年，再杀这继室，再娶再杀，沈瑾这孝也就要一直守下去了。末了沈源不娶也无妨，大不了再杀了沈源就是了。”

“三年，再三年，又三年，拖到朝堂无再记得还曾有个状元公名沈瑾，拖到张二姑娘老珠黄生不出子嗣。她闫家上下因沈瑾而亡，她就是想要沈瑾六亲丧尽无后嗣，满怀抱负难为官，还要让沈瑾活着，好好活着，让他生受……”

张鹤龄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道：“疯子。”

丘聚此时方施施然端起茶盏，浅啜一，缓缓道：“沈家后宅龌蹉事，闫氏尽知；松江那些手，闫氏都差遣得动。侯爷觉得，此可留得？”

张鹤龄好似才回过来，面色复杂的看着丘聚，那些手闫氏能动，丘聚就更能动了。丘聚也一样捏着沈瑾的命脉。他轻咳一声，再次问道：“你待怎样？”

丘聚道：“那就看侯爷手段了。”

“本侯会想法子让她闭上嘴。”张鹤龄道，“但她今在通政司前喊的那嗓子，以及如今进了通政司这许久，这就不是本侯能抹平的了。”

提起这件事丘聚就恨得牙根痒痒，他万没料到这还能活着。必然是有盯着他私宅许久了。而最糟糕的，这竟能去通政司。

沈瑞那小兔崽子就在通政司！他不信沈瑞会不落井下石。他必须得快些动手。

丘聚面露狠色：“那死了，只要不是咱家动都手，就俱都可以说是仇家污蔑。咱家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想对咱家不利。”

那边张鹤龄唔了一声，心里已盘算开了，当然不能让再来祸害他宝贝婿的仕途，但是，要等等，必须等那把丘聚的事儿都代出来再去死。

丘聚也一样疯了，能灭门杜家，能说杀沈家就杀，他可不想让这样的再有机会跑到他面前来，说捏着沈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