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津贴，大家不必担心温饱问题，自然，饱暖之后，少不得要有些绮丽的心思和行为。一时间，林大掌柜的各处生意，出出进进的都是一袭青衫，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的生员、举。

彼此一起吃过酒，一起嫖过娼，赤诚相见过，又有同窗同乡同门的各种，少不得后还会在官场中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渐渐的，一份据说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考题试卷，便在应试举子们当中秘密流传开来。这种事，自然每个做起来的时候都是秘兮兮的，不是彼此足够，或是有同窗同门的背书，绝对不会将这种关系到穷通富贵身家命的事同你共享的。（开玩笑，就那么多的名额，我把考题给你了，回你中了我名落孙山了，岂不冤哉枉也？！）

一传三，三传十。十个知道了，基本上全世界就都知道了。很快，这份据说是内阁首辅大学士黄道周老夫子拟定的考题，便摆在了黄老夫子面前。

初看上去，这三道题目非常像。经义、截搭等科举考试主要因素都有了。但是，仔细看上去，特别是以黄道周这种经历过科举考试，一路从笔阵之中厮杀过来，当过考生，也当过考官的看来，这三道经义题非常葩！不但葩，而且包藏祸心！

第一道名曰：君夫阳货欲，第二道名曰：王速出令反，第三道名曰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

一题君夫阳货欲是截搭题。君夫出自论语季氏第十六邦君之妻，异邦称之亦曰君夫。然后翻页到第十七，阳货欲见孔子。之后俞樾就掐去尾来了个君夫阳货欲。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馈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途，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智乎？”曰：“不可。“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阳货是当时鲁国大夫季平子的家臣，姓阳名虎字货，由于曾经征辟过孔丘当官，所以论语中字而不名以示尊重。不过如果没读过论语的，看到阳货这两个字第一时间肯定会想歪，再加上前的君夫，估计想得会更歪。

第二道王速出令反，出自孟子梁惠王下，原文是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支也。原本是齐国伐燕引发诸国涉，然后齐宣王召孟轲询问对策，孟轲忽悠一通仁政的事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支也说的是大王快快下令把抓获的燕国老幼都放回去，停止搬运燕国的宝器，同燕国贵族商量再立一个新的燕国国君后撤兵，这样诸侯就不会武装涉了。

第三道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也是出自孟子，原本是孟轲在滕国和滕文公谈话的内容，原文是滕文公问曰：“滕、小国也；竭力以事大国，则不得免焉。如之何则可？”孟子对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者害。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曰：‘仁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或曰：‘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君请择于斯二者。”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者害。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翻译过来就是我听说：君子不用供养类的东西去害。你们为什么担心没君主呢？我将离开这里！本意是不要卖国，不过被俞樾这么掐去尾一弄后就成了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再结合前那个王速出令反，很容易让联想为反王快下令造反吧，大家不要担心没有皇帝，我就是。第一题用荤段子调侃至圣文宣王，第二三题假借亚圣之名蛊惑士子谋逆

“无耻之尤！可恶！”

这三道改换面，偷换概念的经义考题，气得黄道周老夫子须眉倒立，中呼呼的只喘粗气。眼下虽然前方有捷报传来，清军受了重创，不过，留都依然在清军手中，江南半壁江山，大明朝顶多也只有一半而已。而且，江北各地，杂色武装，拥兵自重的军阀多如牛毛，各种称王称霸听调不听宣两边都领军饷的一大堆，这个时候突然间在即将乡试、会试的时候冒出这么一个“王速出令反”的题目是什么意思？是要反王迅速下令大家一起造反吗？

他的几个得意弟子蔡春落、赖继谨、赵士超和毛玉洁或站或坐在老师书房内，也是一脸的气愤。

“这分明是有居心叵测，却把黑锅往先生顶上扣！”

“正是！务必要挖出此来！明正典刑！”

“此何等居心？明明朝廷已经按照大将军的意思，尽数恢复唐宋旧制度，来安排这次考试，为何又有弄出这么一份考题来搞风搞雨？！他的目的何在？”

赵士超嗫喏了半晌，突然开发言，不过，他的一番话，吓得书房内的几个几乎要越窗逃走！

“先生，几位师兄，以学生看来，只怕这个事，与大将军幕府中有关！大将军虽然出身行伍，于兵事，老于政务。可是，幕府之中并非没有熟悉科举考试之，弄出这么一份似是而非的考题来，那也是信手拈来的举动。而且，眼下大将军有擎天保驾的拥立之功，又有扶危定难的大捷在手，这下面的难免会有拥立的想法，也好让自己从此成为开国之功臣元勋。”

“不然也不会说什么王速出令反的题目，这分明就是告诉天下士子，不要担心没有皇帝，我就是皇帝！此番举动，便是效仿赵高当年的指鹿为马一样，来试探心，同时，也是在给天下士子们吹风，告诉彼等，你们要选择谁。”

“就算是大将军本不知道此事，也是他幕府之中重要物在后面居中指挥策划。先生，平里您教诲我们以浩然正气立于天地之间，今学生却以小之心揣度，请先生责罚！”

黄道周后背满是冷汗。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瘫坐在椅子上，只是觉得周身半点力气也无。此时若是行辕众将黄袍披在李守汉身上，他和他的家弟子们，只怕连府门都出不去！

“果然，果然！果然是好手段！老夫现在才算是知道，为何他要搞科举考试，为啥他要改科举形式，要让随便什么都能参加考试。果然是好手段！”

打发走了几个弟子，黄道周在心中不断的狂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