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答道，“其实，阳家何曾真正涉过秦的走向？秦能一匡六国，是因为他们数代国君勇锐奋发，改革文武，才逐渐强盛，而六国之灭，也不在于外，正在于他们自身的衰弊弱小。”

“我与嬴政的约定，是在他一统天下之后才定下，也只有那个时候的他，才有允诺的底蕴。”

方云汉眼神一动，追问道：“他允诺你什么？”

“东海仙山。”

机关并无隐瞒之意，“七国玉璧归一，铸造蜃楼，三千童男童，搜寻幻音宝盒，一切，都是为了寻得东海仙山。”

方云汉说道：“传说，东海仙山之中有长生药，你要长生不死，来追寻天道，他也要长生不死，这就是你们的易？”

这样就说得通了。

然而，东皇却否定了方云汉的话。

“不。”

机关说道，“三山之中未必有长生药，长生药对我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追寻天道真理的路上，时间的长度并非是一切，有时一刹那的灵感，更胜过五百年的积累。”

“嬴政要的是万世之基，万世之法。我所要的是……”

不知以何种手段控机关的东皇太一，此时骤然提高了声音，整个机关似乎微微震动，发出震动心弦的叠声，吐出两个字来。

“天！书！”

方云汉：“天书？”

“天书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黄石公接道，“传说轩辕与蚩尤之战，因为蚩尤有八十一尊兵魔神相助，所向无敌，九天玄便将天书赠予轩辕黄帝。”

“天书之中，穷究世间一切奥妙，轩辕黄帝参研天书，得以大胜。后来轩辕黄帝化龙飞升，天书藏于秘地。”

“天书的第二次现世，是落在兵家初祖姜太公手中。姜太公辅佐文王武王，开辟周天下的基业，而后将天书藏于海外。”

“但这些东西，都没有实据。”

黄石公看着机关，说道，“为了虚无缥缈的传说，追求虚空难言的天道，你就泯灭同，斩却吗？着实可笑。”

机关双眼之中的棕红色晶体闪烁幽光，仿佛因为东皇太一往这边投了更多的心神感应，语气也灵动了一些，“难道在你们眼中，所谓的，实际上就只有同悲悯这一种廉价的东西吗？”

“在我看来，探索未知，解谜题，最后把握到最本质的道理，那一瞬间无上的欢愉，才是中真正珍贵的东西。”

“没有这些，就无法取得真正的前进。”

不等对方答话，机关语出连珠，“而且天书传说，绝非虚无。”

“姜太公留下的，记载着关于天书下落的玉璧，在周王室彻底衰灭之后，流落七国，我如今已经将七块玉璧合一，演算出东海三山现世的真正天时。”

机关说着，张开双手，步步向前，“这也是我来邀请你们的原因，道友，客星，这尘世间有什么好留恋的呢？随我同去海外，参悟天书，探究天道吧。”

黄石公冷淡道：“然而按照你与秦皇的约定，得到天书之后，你还是要回来的。”

机关脚下步伐一顿，道：“自然。嬴政要在天书之中找到他自己的答案，按照约定，到时候我会带回天书，帮他一起寻找。”

机关僵硬无比的脸上，因为眼中光芒的变动，居然也能产生一种类似于思索的神，“他的野心太大，心智太急，即使长生，也只能让他的野心更大，而不能放缓他的步伐，我也很好奇，记载一切奥秘的天书，到底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黄石公道：“所以，不管你的动机是什么，结果仍然是不能共存。况且，道是所求，也当用于，你为了偏门歧途的求道，连都不当了，怎么配当我的道友？”

机关无奈的摇，又看向方云汉：“客星阁下，又怎么想呢？”

“东海仙山，就是蓬莱吧。”

方云汉脸上若有所思，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说道，“贫道倒是对蓬莱很有兴趣，早想去游玩一番。”

机关却还是在叹息，道：“听你的语气，后面想必一定有一个转折。”

“不错。”方云汉笑道，“但是，贫道一向混迹于红尘烟火之间，要我跟一个脱了红尘气，洗了烟火，立场不同又不把自己当的物同行，那可实在是太为难贫道了。”

“看来二位彻底拒绝了我的邀请。”

机关仰首说道，“这是我一大遗憾啊，不过即使如此，为这一场相逢，离别之际，我还是要送二位一份重礼。”

礼物本来是往来之中一个重要的体现，无论是虚假的还是真心实意的，都代表着一种友好的态度。

只是语言文化博大，很多时候，礼这个字不能从表面上来看。

东皇太一说完这句话，方云汉和黄石公已同时准备出手。

但他们还是慢了一点。

因为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机关的第一个举动，不是向他们发动攻击，而是一掌拍在了自己上。

离着千余里控这个机关的东皇太一，自然对这具机关有着足够的了解，即使是以机关本身发出的力量，一掌之下，也足以令所有的零件瓦解。

而他这一掌落下去之后，这具机关哪里是裂解，简直是崩塌。

就像是一堆胡垒起来的碎石，不具备任何一个稳定连接的点，一拍脑袋，整个躯体的所有部位，就全变成眼珠大小的碎块，哗然散落了一地。

一道光华，从碎的机关之间显化。

那看起来，像是一块铁片的反光，铁片之上铭刻着不知多少星星点点的痕迹。

方云汉恰好在这个时候眨了一下眼睛，但即使眼皮闭上，那道光，也毫无阻碍的映他心中。

那里面不包含任何的恶意，只是一份纯粹的记录，就好像是，闭着眼睛一碰暖炉，脑海里反映出温暖，这样自然而然的反应。

那光芒之中的星点痕迹，完全难以理解，但是方云汉，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个成长的历程。

那好像是摒除了所有常，只剩下修行和看书的过程。

从婴儿娃娃一样开始学着认字，到幼年时观看法术秘籍，少年时遍览阳家的典籍。

不到十八岁，月星与五行支脉，阳家八种脉络的咒法，在他心中手上，都已经运转如流，衔接起来，看不出半点瑕疵。

“阳家的占星之术，五德之说，一切都是为了追求天极致，在这万物层的道理。”

“心易变，再美好再完善的学说，也可能会因为岁月流转，立场不同，而迎来全面的批驳，但从月星河，木竹石之间领略出来的真实规律，却不会因的意志而转变。”

“那才是颠簸不、万世不移的至理。”

光影之中，有沧桑的老，把阳家的印信，托给那个少年。

“铭记这一点吧，从今以后，你会成为阳家最出色的……”

“东皇。”

那一片光的尽，是已经披上了黑袍的少年，在不知年岁的某一刻，于万卷书中叩问。

于是，他在虚空中见到漫天星辰。

那一刻，方云汉感受到明为一个整体而又万色混杂的玄奥，在周边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