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被残留的温度，灼烤成燥的灰白，甚至泛起了几缕青烟。

这是十全魔手中刻录的绝技之一，也是杨再兴拜全真派门下之后，第一次选修的一门刀法。

拜全真六年，他的内功都已经从先天乾坤功的基础功夫，更换成了九阳神功的根基，但是这一门刀法却没有换过。

少年花在这门刀法上面的力，是有生以来做过的所有事里面，最专注的一个特例。

因为他实在极了这门刀术，甚至觉得自己和这门刀法之间，总有一个是天生为了另一方而存在的。

脱胎自阿鼻道三刀，轻如万古云霄一羽毛，重如坠落黄泉不回的——极烈之刀！

“杨再兴……”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了，金太子的眼睛里面，面前这个少年的身影，渐渐与书籍中的廓重叠在一起。

在金国的史册中同样留下浓墨重彩的那个，小商河上挑杀了金国上百名大贵族的神将。

虽然书中记载的是枪，落在眼前的是刀，但当年读那段史册之时，脑中虚构的形象，却跟眼前的这一幕如此的契合。

金太子放声大笑。

他的拳不避刀锋，挥了过去！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谁会在意金太子的天械，到底是安装在什么地方的了。

在场的所有都明白，就算他的天械不是装在拳上，这一双拳也不会畏惧任何刀兵的斩击。

这一拳挥出去的时候，几乎嵌了他骨里面的那些铁豆子，顺着当时打身体的途径，全部被弹出去。

铁的光泽，带出了血的鲜艳。

大太子金沉鹰这一刻却像是跟那些飞溅的鲜血完全无关。

他这个，仿佛成为了霸拳的化身，已然是无血无泪无伤的“非”。

六十年后，物非也非，霸拳却再一次跟杨再兴相遇。

“杀！！”

这是从两个中同时吐出的字眼，杨再兴的身影从金太子面前横移而去，刀光开了拳法的脉络，用一记拖斩，完成了那一刀的收尾。

这两个，在电光火石之间的靠近后，又往左右拉开了七步的距离。

万古云霄，一刀挥尽，杨再兴的刀斩杀了金太子的体，自胸膛上斜斩着的刀痕，夺走了金沉鹰的命。

胜利者的脸色却忽然幽白的像是在寒潭中浸泡过三天三夜。

杨再兴背对着那些不上手的铁掌帮众。

在那些难以置信的眼神之中，有龙的身影，从他的脊梁骨上钻了出来。

恍惚之中，一条虬龙体而出，放肆长啸。

但是一眨眼，那可怕的场景又烟消云散，只有杨再兴背后忽然开的衣物和汩汩留下的血，仿佛证明刚才的那一幕并非完全的幻觉。

林间渺渺，没有了声息。

马钰、铁木真等的缠斗，已经去到远方。

………………

金乌落下，玉兔东升。

当明亮的月在天上走过了漫长的轨迹之后，发生在前一天傍晚的战斗，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东方的云层重现了晨曦的微白，沅水之上，一艘小船顺流而下。

这是当时承载着金太子他们过来的三艘快船之一，但现在这艘船上只剩下了一个。

铁木真的额带上，残留着过度流汗之后，涸而成的盐霜，脸色憔悴的坐在船休息。

在坐这种船赶路的那几天里面，铁木真曾经到驾驶的地方去看过几眼，就明白了这种船只的纵方法。

只要打开天械机关，确定了方位之后，在这段没有明显需要转弯的流域内，可以放任船只自行运作。

来时三艘快船，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艘。

就像是铁木真他们兄弟三的命运，赤老温和木华黎，已经永远的留在了铁掌山下。

从铁掌山到渡那七里之地，如果是在原上策马扬鞭，只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铁木真是首次觉得，原来区区七里，居然可以那么漫长。

穷追不舍的马钰、丘处机、孙不二，被借着帮主号令发动起来的铁掌帮帮众，漫山遍野之间拿着刀枪围拢过来的手，弓箭、铜网，用竹木削尖而成的林中陷阱。

赤老温和木华黎，只撑过了一开始的两里地，后来全凭铁木真孤身杀去。

他的韧实在太过可怕，甚至连伤势还没有完全好的王处一、杨铁心等都被惊动，相继出战。

天罗地网，十面埋伏，超过五个时辰不停息的作战，铁木真终究还是杀出来了。

在悠长的喘息之后，他拿起了自己的兵器。

这种武器叫做苏鲁锭，在尖端的三叉之下，有一小小圆盘，周围固定着公马的黑白鬃毛，圆盘中心又连接着长杆，形如一杆三叉矛。

在原上有传说，这是长生天赐下的兵器，把它指向哪里，哪里的战斗就会获得胜利。

这也是一件天械神兵，可以跟铁木真装体内的“苍狼”呼应。

不过现在，这杆兵器只剩下一尺半的长度。

那个自称曲灵风的，从背后张开了残的翅膀，用完好的那一片铜翅，斩下了赤老温的颅，也斩断了苏鲁锭。

铁木真用折断的兵刃，击断了那个的双腿，可恨对方的援兵来的太快，没有来得及为赤老温彻底报仇。

蓦地，岸边有微弱的反光，落在铁木真眼角余光之中。

他转去看的时候，只见江水中被扔下了几段树枝，一个点着随手扔下的枝叶，就跨过江流，来到了这艘小船之上。

铁木真仔细的看着他，看他苍白的脸色，嗅到他背后传来的血腥味，用还有些生涩的中原话说道：“策划的这一切，杀死了金国大太子的，原来只是这样一个少年吗？”

“我一路追来之时，看到死伤在你手上的，只怕有七八百个吧，就连曲灵风他们，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创。”

杨再兴的呼吸有些短促，说话的时候，齿间有浅浅的血丝，显然伤的不轻，“金沉鹰盛名在外，他的实力我并没有太多意外，但你籍籍无名，却几乎是一个不下于他的可怕物，如果你当时愿意为他而拼命的话，结果……还真不能肯定。”

“可惜他不是我的兄弟，铁木真不会为一个一开始就想压倒我的付出生命。”

铁木真持拿着自己折断的兵刃站起身来，坚决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没有因为杨再兴的假设，而生出半点动摇、后悔的念，只是问道，“我刚才没有听清你的名字，你能再说一遍吗？”

“杨再兴。”

“好，我是铁木真。”

铁木真用原上的语言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唱起了一首悠扬的歌谣。

那是从前，他的威名已经在原上广泛的散播开来，木华黎和赤老温也作为他手下的勇士而闻名，在一次大规模的征战之后，札木合来为他庆贺，用他们过往的事迹编出来的歌曲。

杨再兴静静的站在船上，他听不懂这些语言，却能够听得懂这首曲子。

这个现在还没什么名声的，已不甘为金国卖命，以他的表现来看，未来恐怕会成为前途无量的英雄物吧。

但仇怨已结，今天这里只会有一个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