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乃太年幼乎？”

裴氏一瞪眼：“我出嫁即十四岁，如何年幼？”随即压低声音：“据卿姊（指杜乂夫）云，彼天癸已至，可以婚配了，不碍受孕。”

裴该面色一沉，故意表现得非常严肃，同样压低声音说：“天癸虽至，筋骨未健，盆骨料亦尚狭。侄儿曾听医者云，这般少即便受孕，也难安产，十胎中恐难有三胎存活，实不宜婚配……”这在他前世本是常识，这年月懂得的却少，再加上的平均寿命比较短，疾病多发难治，所以才习惯早婚早育——这就跟打渔技术不过关，所以广撒网撞大运没啥区别，至于因此可能引发孕因为难产而一尸两命，反正地位低，男尤其是贵族男，压根儿就毫无顾忌。

裴氏闻言，不禁微微一愕：“果有此说么？”她心说怪不得，我十四岁嫁给东海王司马越，第二年就怀孕了，但未及三个月便即流产，此后又流过两胎，还有一胎不足月而夭折……难道果如裴该所说，是因为年岁太小，筋骨未健之故吗？

裴该点点：“不仅如此，若多次流胎，再欲受孕，难矣哉，是早婚非止有伤，且于子嗣不利……”你我结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子嗣吗？我就从这个角度来搪塞你——就见裴氏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些许惊惶乃至悲戚之色。

虽然根据裴该这段时间的观察，裴氏天资聪颖，也读过不少书，即便在贵族中也属于佼佼者，但终究社会环境摆在那里，就不可能真的产生什么独立、自强的想法，而必然要找一个男来依靠。最初她是依靠父兄，出嫁后依靠丈夫，司马越死后，倘若不是司马毗自己作死，估计裴氏就得靠着那个有名分无血缘的继子过一辈子啦。因缘巧合，她在胡营遇见了裴该，从此就把裴该作为自己生最重要的依靠——即便在有了司马裒以后——所以本能地裴该说啥，她就信啥了。

裴该一瞧有门儿，于是继续说道：“且叔伯兄弟流离，南渡裴氏唯我一……”仍然没把裴嗣父子算进去——“杜氏我门，即为主母，当掌内事——岂十三四岁少而可支撑裴氏家业者乎？再者，我将北渡长江，往赴徐方，筚路蓝缕，重兴家业，携妻同往，多为不便；而若使之留居建邺，长久分隔，又恐彼心生怨怼。夫若不睦，子嗣不易得，家族亦难繁盛啊。”

裴氏闻言，不禁皱眉，于是就问裴该：“似此当如何处？既已有言，岂可绝之？恐卿姊为其夫家所责……”这要是别的家族还则罢了，既是亲眷，而且不是先凑上来的，是我提议的，才涉到一半儿突然改，杜夫多丢脸啊？杜家好不容易能够联上这么段好姻缘，半中间黄了，从此还能给杜夫好脸色瞧吗？

裴该略略抬眼，瞟一眼裴氏的，貌似非常为难。他跟裴氏相互扶持以至今，即便原无亲，逐渐地也都培养出点儿来啦，再加上无论在胡营还是在建邺，裴氏都挺给自己面子，相互间配合得也还算默契——这要是换一个、见识远不如裴氏的，说不定早就把姑侄二全都坑陷在胡营里了！既如此，他又怎能眼睁睁瞧着裴氏为难，自己却当没事儿一般？

想了一会儿，不禁轻轻叹一气：“正不必绝之也……”

对于在这年月找到个合适的对象，哪怕不是自由恋，只要三观不太偏、颇契合，裴该感觉都难如登天——尤其在覆舟山上见过那些喜欢病态美男子的文青之后——基本上已经放弃了。那么无论为自己考虑，还是为家族考虑——虽然他没怎么把家族放在心上，但这年月不顾家族，必罹骂名，也会影响到自身的事业啊——包办婚姻都是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无奈之下，也就只好向命运低了吧。

裴该雅不愿认命，但问题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在婚姻方面牵扯太多力，也不愿因为所谓的“悖逆礼法”，而影响到自己的恢复大业——事亦有不得不权者也。

当然裴氏终究不是裴该的爹娘，她也只有提议权而已，最终决断还得裴该自己来下，他在这段包办婚姻当中，多少掌握着一些选择权。那么该选择谁家子为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