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地狱还要可怕万分。

在渊底部中心，有一座孤独耸立的万仞山峰，山峰顶部有一片空地，空地上立着密密麻麻的巨型石柱，石柱中央用星墨仙链锁着一个，这个正被猛兽撕咬血，被闪电轰击天灵，被鬼影钻进躯体。

他无时不刻不在经受折磨，浑身鲜血淋漓颤抖不停，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形烂。

但他没有死去，自身强大的修为力量，使得他受创的躯体不断在愈合。然而这并不是他的福气，而是他痛苦的根源，伤上的新总是在还没长好的时候，就被各种酷刑摧残。

所以痛苦永无休止。

然而渊中有无数种声音，却偏偏没有他的叫喊声。

他从始至终都仰着脸，偏着脑袋，显得淡然而轻蔑。所以哪怕是披散发的狼狈模样，也因为他这种色而显得别有一不羁的魅力。

“看真君这番气定闲的模样，若不是还知道这里是天刑渊，我几乎都要以为真君不是在经受刑罚，而只是在借助外力砥砺自身的修为。”

一个声音在杨戬耳畔响起，一个似真似幻的影在他面前浮现。

杨戬瞥了泥尘道的投影一眼，目光漠然，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泥尘道飘在他面前摆出盘膝而坐的样子，对身边的鬼哭狼嚎充耳不闻，好整以暇道：“真君是明白，老道也不废话了，我这回来，是想跟真君结盟。”

杨戬依旧懒得开，但眼中的不屑之意，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泥尘道不以为杵，似乎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什么：“真君或许觉得我没有掀翻仙帝的本事，所以认为我自不量力。的确，若是换做以往，老道的确只能苟延残喘，就算在凡间折腾出了大动静，也得将大好局面乖乖拱手让，以此换得立锥之地。”

说到这，他自嘲一笑：“所以无论怎么看，老道都显得可笑——做可笑的事，所以是可笑的。”

“然而真君应该知道，以老道的处境，若不是这么做，仙帝岂会容我的安稳存活到现在？只有让仙帝觉得，我们始终没有能力真正威胁他，他才会不急着跟我们鱼死网。正是为了让仙帝坚信这一点，这么多年以来，老道才将无数凡间大好局面，都送给了仙帝。”

“或许在仙帝，我这种可笑的行为，还帮他省了不少事。毕竟天下那么大，诸侯那么多，问题那么杂，我们的灭了一些诸侯，解决了一些问题，仙帝就只需要对付我们就行。”

“关键是，我们每次到最后，的确把大好局面送给了他，他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许多威胁，得了莫大好处。这样一来，真君说说，仙帝还有什么理由抹除我们？我们简直就是他的爪牙。他不得我们去凡间闹腾，好给他节省许多力气。”

泥尘道怅然一叹，“以天下为棋，换立锥之地......是用天下局势换的立锥之地吗？不，其实不是，实际是用这种行为换的！”

说完这些，泥尘道看着杨戬不说话了，似乎在等对方表态。

他能说这些，就已经是拿出了诚意。

杨戬乜斜着泥尘道，“你跟你的门弟子也是这么说的？”

泥尘道坦然一笑，“当然不是。对广寒仙子那样的，我会说大义理想，因为他们追求这个。对多宝道那样的，我会说权力斗争，因为他们不信理想，只有私欲，还自以为看透了世间真面目，所以他们只信现实。”

言及此处，泥尘道嗤笑一声：“相比较而言，多宝道更蠢。现实哪有什么真面目可言？现实就是强者为尊，现实就是得气运眷顾者成就大业，现实就是智慧通达者站在高处，现实就是真比利益更珍贵，现实就是利益比真更实在，现实......就是现实啊！”

杨戬冷冷道：“现实就是，你现在在说梦话。”

泥尘道一怔，随即大笑不止。

末了，他竖起大拇指，赞叹道：“真君果然是智慧通达之！”

他站起身，抖抖衣袖，“实不相瞒，老道早已察觉，多宝道投靠了仙帝——他以为他了解他的师父，但其实他的师父比他更了解他。所以老道借他的手，就能蒙蔽仙帝一时——要说服一个相信自己，态度真诚最重要，多宝道以为他知道的就是事实，所以自然能够让仙帝相信。”

“当然，真君不会想听老道说这些。老道这次来想说的是，这回的凡间大争跟以往不一样，李晔跟之前那些君主也不同，他是老道的机会，老道会倾力助他。所以，如果真君愿意，可以跟老道联手。”

杨戬眼中轻蔑之色不减，“见说话，见鬼说鬼话，你告诉广寒仙子你要重塑天地秩序，跟多宝道说你还要继续韬光养晦，你觉得我会信你哪一句？”

泥尘道沉默片刻。

他直视杨戬的双眼：“主从来不会跟臣说全部的实话，在不同的面前他总是说着不同的话，在需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就说什么。那么真君应该知道，有一件事，在主身上是永远不会变的。”

“什么事？”

“主之所以是主，绝对不会屈居下！”

杨戬默然。

通天教主当然是主。

他的目标，自然是掀翻仙帝，成为仙庭之主。

所以只要时机一到，他就会雷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