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往常没有太多不同，无非是寒冷一些，风大一些，间或下点雪。

李晔在安王府阁楼上负手瞭望长安城，听完宋娇对此行的详细回报，没意思的笑了笑：“宋姨，你说，在这个世上，什么样的才能活得最好？”

宋娇不理解李晔为何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实诚道：“当然是有气运的。”

李晔点点：“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宋姨的意思倒是跟这句话不谋而合。”

说着，他又问道：“那什么样的，就算命运不好，也不会活得太差？”

宋娇笑道：“当然是智者。”

李晔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刘隐的气运虽然不如马殷好，但现在却能得到亲王爵位，完全是依仗了有智慧。”

宋娇淡淡道：“有自知之明，懂得进退之道，还珍惜自己命的，当然有大智慧。”

李晔不再说话，而是继续看向长安城。

宋娇走了一趟长沙，也走了一趟广州，不过在这两个地方做的事，却是有很大不同。在长沙的时候，宋娇只是收集报，并未对马殷动手，而到广州去，就是打定了要让岭南稳定的主意。

这当然是李晔的刻意安排。

他没打算现在解决马殷。

契丹给马殷的帮助很大，三十名使已经到了长沙，要解决马殷的问题，没有解决刘隐的问题那么简单。从中可以看出，契丹对马殷的重视程度更大。

这是必然的。

楚地怎么说都比岭南重要，也更容易威胁中原。

对契丹而言，刘隐在岭南起兵，声势效果远大于实际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耶律平敢恼羞成怒杀刘隐的原因。

刘隐自己找到了青衣衙门，李晔不解决岭南之事也说不过去，但马殷并没有这样做，李晔打算先装一装聋子。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迷惑契丹，让对方认为自己队伍庞大，从而错误计算敌我实力，影响调兵遣将策略的判断，为李晔争取时间。

从窗前回到座位，李晔盘膝而坐，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对面的宋娇，一杯自己饮了。

宋娇好道：“举世攻唐将在明年秋天举行，你的准备时间还很充分，为免数面受敌，可否先遣大修士去解决马殷与南诏？南面无事，我们才好集中兵力面对北面。”

李晔捻起一块桂花糕丢进嘴里，细细咀嚼，含糊不清道：“宋姨可知契丹、回鹘大修士，眼下都在何处？”

宋娇没有回答。

青衣衙门能够及时探知、锁定，潜大唐境内的异族大修士，已经是非常了不得，自然不可能连域外大修士的活动区域都了如指掌。

李晔又往嘴里丢了块酥糖，接着道：“契丹扶持马殷造反，是真的想让他在明年秋天举事，牵制我们的兵力，还是只是故意制造的一个陷阱？

“现如今，朝廷中的大修士也只有三两百。如果我只派几十个过去，很可能不能将对方一网打尽，对方若是狗急跳墙，就可能屠戮州县百姓。

“若是我派上百过去，要是激战正酣的时候，契丹数百使忽然从南诏杀出来，那这上百就全代了。

“而若是我让朝廷大修士倾巢而出，那么对方只需要用一部分使牵制我们，西、北边境就无可守。能够长驱而的，就不只是大修士，还有大军。”

宋娇蹙眉。

她的眉毛并不纤细，反而很浓，衬托得那张本就成熟的脸更加妩媚。

她道：“那我们怎么办？严防死守，等到他们部署完全显露，再针对调兵遣将？到了那时，我们可就被动了。”

李晔笑着道：“虽说被家四面包围，怎么出兵应对，都会显得捉襟见肘，防不胜防。但宋姨说得对，严防死守是不可能严防死守的。”

宋娇眉舒展开来，挑了挑，“你要出动出击？”

李晔已经吃完了一盘糕点，挥挥手，让丫鬟再拿点过来。这都是跟郡主呆久了养成的毛病，当嘴习惯了吃东西，就很难闲得住。

他道：“主动出击是必然，而且不能等到明年秋。要是真到四面烽烟，那就什么都晚了，而且，我可不想楚地重现狼烟——更准确的说，我不想大唐境内再有征伐。战场，一定要推到国境线外。”

宋娇露出我就知道你会如此选择的色。

跟李晔呆的久了，她也渐渐习惯了李晔的思维方式。之前碰到李晔卖关子的时候，她总是会憋不住脾气，不是狠狠剜李晔几眼，就是愤怒的瞪着他，催促他赶紧说重点。

而现在，宋娇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的，听李晔卖完所有关子。

有时候，李晔卖的关子少了，她甚至还会觉得意犹未尽。

宋娇接话道：“所以马殷就是你迷惑对手的幌子？”

李晔投过去一个欣赏的眼，以表对方宋姨智慧的高度认可，“不动马殷，契丹就会认为自己有依仗，只等时机到来，就能联合南诏，让我应对不及。这样，他们就不会去想别的谋了。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此之前，突然袭击，先打掉契丹一条手臂。”

宋娇想了想，“你要打谁？南边肯定是不能了。按照你的推测，契丹的使，很可能就大规模聚集在边境或者山野，等着你对马殷或者南诏动手。

“西面的吐蕃，他们的一些贵族虽然跟契丹取得了联系，但实力已经没多少，全真观和无空释门足以应付他们。所以你的目标，只可能是回鹘、党项、沙陀、渤海国。”

李晔朝宋娇拱拱手，心悦臣服道：“宋姨果然见识非凡，三言两语，就推测出了我的所有安排。”

宋娇没好气的翻了个魅惑众生的白眼，姿态虽然看似不屑李晔的吹捧，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你当宋姨是白叫的？”

李晔很难看到宋娇这么娇气的模样，被逗得哈哈大笑，“那宋姨就说说，我会选择哪一个？”

宋娇寻思着道：“回鹘实力不弱，位置却偏僻，劳师远征就算打赢了，占据他们的地盘也于战局没有太大帮助；渤海国就是被契丹裹挟的，本身实力也有限，而位置同样偏僻；所以你的选择，应该是最近的党项与沙陀。”

说到这，她顿了顿。

不等李晔说话，她又接着道：“党项虽然不少，但地盘只有一镇，沙陀就更只是残部，灭之不难。如果能灭了这两部，再遣骑原，就能切断契丹与回鹘的联系。

“举世攻唐，听着声势骇，其实就契丹、回鹘实力较强。只要能分割这两部，往后的事就好办多了。”

这话说完，才算是真的说完了。

宋娇满含希翼的看着李晔，等他评判自己说得对不对。

被宋娇这样的尤物盯着看，李晔有些不好意思。熟透的就是这样，无论她们怎么看你，你都会觉得她们是在勾魂摄魄。

他只能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然后一本正经道：“派遣骑进原，虽然能隔绝契丹跟回鹘的联系，但我们对原的熟悉，远不及原民族。稍有不慎，即会陷大规模原骑兵的围攻。”

宋娇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所以你要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就对了，以你的子，是怎么都不肯吃亏的。大唐的确初定，原何尝不是？原部族间的争斗，比大唐境内的诸侯相争半点儿也不少。”

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