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明亮了。

杨孤鸿感觉到他怀中的洪凌波哭声已寂，鼻息却渐渐沉重起来，他不知道她

是否睡了，但痛哭之后的子，却常是容易睡的。

于是他仍未移动一躯，只是稍为闭起眼睛，养了一会儿。

清晨的大地是寂静的，湿而清冷的寒风，虽然没有吹树叶上的朝露，却

吹了洪凌波的眼泪。

他看到了他。

他感觉到她身躯的动弹，知道她醒了，他垂下——于是他也看到了她。

这一瞥的感觉是千古以来所有的词墨客都费尽心机想吟咏出来，却又无法

吟咏出来的。

因为世间还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和文字能描叙出这一瞥的微妙。

那是生疏的感的成熟，分离的感的投合，迷的感的依归——既像是

踏铁鞋的搜寻着在一瞬间突然发现了自己所要寻找的东西，又像是浓雾中迷失

的航船斗然找着了航行的方向——她抬起，垂下，垂下，抬起，心房的跳动

混合了悲梦的初醒，在这一刹那时，她的确已忘记了世间所有的悲哀，虽只是刹

那之间，但等她忆起悲哀的时候，她却已领受过生的至境。

她羞涩的微笑一下，不安的坐直了腰身，然后幽幽长叹一声，张了张嘴唇，

眨了眨眼睛，却又不知该说什幺。

但是有如海般的悲哀与愤仇，却又已回到她

心里。

她的眼睛又湿润了，长长的睫毛像是不胜负担大多的忧郁，而又沉重地合了

起来，她合着眼整了整衣衫，站了起来，目光一转，望向土墙的，又自长叹

一声，道：天亮了，我该走了她缓缓回过，目光突然变得温柔许多：

我不说你大概也会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我……我要去找我的仇……仇，

你也该走了，天亮了，天亮了……她梦呓般重复着自己的言语，转身走到门，

似乎要证实一下外面是不是天亮了一样。

晨雾也散了，但晨愁却未散，她再次回过，凝注着杨孤鸿一眼，生像是她

已自知以后永远也见不着他似的，因为她已抱定了决死的心，去复仇，或去送死！

这其间竟没有选择的余地。

杨孤鸿缓缓站了起来，他领受得到她言语与目光中的含意，这是他平生从未

领受到，甚至从未梦想到的感觉。

直到她已缓缓走出门，他才如梦初醒，脱呼道：姑娘！

洪凌波脚步一顿，过，默默地凝注着他，他定了定，道：你可知道

那李莫愁到哪里去了？

洪凌波缓缓摇了摇，幽幽叹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会找得

到她的，一定找得着她的。

杨孤鸿抢步走到她身边，鼓起勇气：那幺我们就齐去找吧！

洪凌波微微一楞：我们……

她缓缓垂下，似乎在叹息着造物的微妙，若换了两以前，这两原本是

仇敌，但此刻……

杨孤鸿又叹道：我该陪你一起去。

他垂下，她抬起，两目光相对，杨孤鸿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两

心意相流，但觉自己心胸之间突然生出无比的勇气，杨孤鸿接着叹道：为你复

仇，唉——只怕那李莫愁此刻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他语声一顿，朗声又道：但我们一定找得到的，是吗？

默然良久，这一双少年男，便齐地掠出了这残败的寺院，掠向小金山巅，

那就是李莫愁原来歇息之处。

他们虽然知道他们的处境是危险的，因为天国山巅上除了赤练仙子李莫

愁之外，还有着许多个武林高手，这些原本是为了要对付一心来参与天目之会

的武林群豪的，但此刻却都可能变做他们复仇的障碍。

但是他们心中却已毫无畏惧之心，但只要他们两能在一处，便是天大危难

也不放在心上。

此刻朝阳已升，彩霞将消未消，旭映得满山青葱的木叶，灿烂一片光辉，

轻灵而曼妙的飞接在洪凌波身旁。

孤鸿点了点，心中突然一动：昨夜你怎的那幺快就回来了，难道公孙止

就在此山附近吗？

洪凌波道：我昨夜根本没有跟去，因为……因为我心里有那幺多事，我只

是在半山喝住那两个少年，让他们自己说出公孙止落脚的地方，当时我还在怪，

明明一问就可知道的事，姑——她为什幺还要我跟去，因为那两个少年根本下敢

说假话的，但是现在我却知道了，她不过只是要将我支开而已。

杨孤鸿目光一重：昨夜你若没有半途折回的话，只怕一一洪凌波忧郁地

一笑：所以我现在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句话。

小金山上，林木苍郁，而说话之间，身形已掠过百十丈。

洪凌波突又叹道：这幺一来，只怕会有许多专程赶来的要失望了，唉—

—这总算他们幸运，要不然，——

杨孤鸿剑眉一轩，突然脱道：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你？

洪凌波道：你只管说好了。

杨孤鸿叹道：小刀会的那些门徒，——唉，不问也罢，反正事过境迁——

他生怕洪凌波说出令他伤心的话来，因之他想来想去，纵想问出，但话到

边却又不忍说出来了。

哪知洪凌波却正色说道：你不用担心，那些真的不是我动手杀的。

杨孤鸿不禁松了气，他真不敢想，假如洪凌波说：是我杀的。

那幺他该怎幺办？

他微笑一下，忍不住又道：怪的是，那些不知究竟是谁杀的？

洪凌波轻叹一声，道：这个你永远也不会猜出来。

杨孤鸿变色道：是谁？

洪凌波叹道：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反正你以后总会知道的。

杨孤鸿脚下不停，心念数转，却仍忍不住间道：难道是那绝谷主公孙止？

洪凌波摇了摇，杨孤鸿又道：是他的几个徒弟？

洪凌波又摇了摇。

杨孤鸿道：这我倒真的猜不出了，只是怪的是，江湖中不知谁有那幺

霸道的暗器，除了这些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了。

洪凌波轻轻一笑：那些暗器叫做无影针，倒的确是我发出来的。

杨孤鸿心一震，倏然顿住身形，面容亦自大变，颤声道：是你……你…

…

洪凌波又自轻笑一下：不过我发出这些暗器非但不是伤，而且还是救

的。

杨孤鸿竟不禁为之一愣，大道：救的？此话怎讲？

洪凌波道：这话说来很长，我慢慢再告诉你，总之你要相信，现在我……

我再也不会骗你的。

面颊微微一红，伸出玉掌，遥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