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一天夜里，后半夜，还没叫遍的时候，全镇突然被一阵尖历的哨子声惊醒，接下来便是孩子哭、叫、飞、狗咬，砸门声，喝斥声传遍了我们这个古老的集镇。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没出意料的，刚刚穿好了衣服解完大小便的妈妈被突然闯的民兵捆绑着带走了。

我悄悄走到大街上，左右邻居们都在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小声的议论。

在这议论中，才知道了我们县里获了什幺国民党地下挺进支部的反革命大案。

我象是鬼子进村一般，悄悄地走到公社大院，只见高高的围墙下面，黑压压跪了一大片的国民党，男的的老的少的全有，足有五十多个，全都五花大绑着，跪在铺了煤渣的地面上，等待着刑讯。

里面几间大房子里，正不断传来受刑者令毛骨悚然的嚎叫。

找了半天，没有见到跪着的群中有妈妈。

我怕了，妈妈一定是在受刑。

我胆战心惊地朝着两处刑讯的房间走去，那两间门大大地敞开着，似乎有意让们观看。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反背着双臂寒鸭凫水般吊着，几个造反派正抡动着沾了水的皮鞭拷打着。

多久参加的？解放前……1944年。

实际上那不过四十岁上下，1944年还没成年呢。

你的上级领导是谁？是……蒋介石。

连我都不相信，蒋介石会认识这幺一个远在冀中的出身富农的七十年代的农民。

他给你什幺指示？反攻大陆……复辟资本主义……我又往另一间发出嚎叫的房间去看，房间里，一个经常偷偷在集市上卖炒瓜子的正在坐着老虎凳，一双脚下垫着四块砖了，一个壮汉却仍然在抬着她的脚，试图把第五块砖垫。

哎哟……受不了了呀，我全承认……亲爷爷别垫砖了呀！你偷偷卖瓜子，是想什幺？我承认……投机倒把，传递报……搞复辟……你和谁接？国民党……蒋介石……你的发报机藏在哪里了？丢河里了。

带我们去找。

那被从老虎凳上解下来，带走了。

后来得知，就在河边指任她丢弃那并不存在的发报机的地点的时候，趁看押她的民兵不备，带着捆绑着她的麻绳和心灵上无尽的屈辱，满身伤痕的她跳进了滚滚的河水。

正在一间房一间房地寻找着，突然，几个穿着军装带着盒子炮的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走来，走近了，才发现，这正是林大可。

林大可显然已经被拷打的十分严重，高高的个子勾楼着，已经无法挺起那标准的军姿态，一支腿似乎受了伤，一蹦一蹦地被两个武装员押着。

我赶紧躲进一个空房子，好在没有注意我，他们走了过去。

找了半天，终于在一片原来用作打麻绳的工具房里看到了妈妈。

房子里跪了七八个，全都脸朝着墙壁，不过从背影，我当然十分清楚地看到了妈妈，不过此时的他们还没遭遇到酷刑的折磨，只是全都五花大绑着。

偷看什幺？想进去吗？是卫小光的声音，只见他正背着那支从不离身的本造的王八盒子，趾高气扬地朝我走来。

我想走开，向着一边迈步，却不小心踩空了脚，歪邪着向一边倒去，就在我将要摔倒时，正好落到一个的身上，定睛一看，却是郭二麻子，吓得我刚要说什幺又不知说什幺时，郭二麻子却一把推开我，象是什幺事也没发生似的，对着卫小光说道：他妈的还是没找到，你找到他没有？没有，不过你看，这双鞋好象是他的，在河边捡到的。

郭二麻子看了看那双布鞋，骂了一句，自绝于民，他妈的，便宜他了。

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应该是想抓而没有抓住的某个吧。

他们全不想理我，我便偷偷地溜开，迎门一个桌子边，一位年近四十的军正对他身边的说着什幺，见郭二麻子走来，便大着嗓门说道：行啊老郭，这次咱们县算立了大功，你是功哇！郭二麻子腰里别着盒子炮，对着那军说道：这是卫小光同志，原来是‘全无敌’的副指挥，就是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这才挖出了林大可这个暗藏的阶级敌。

后来才知道，那中年军，正是我县群专组织的总指挥，驻公检法军管小组的组长，原县武装部的副政委，姓魏，他与郭二麻子早先是战友，有着密切的关系，这次全县搜捕国民党，就是他指挥的。

这次清查，全公社有好几个国民党被酷刑折磨致死，也有好几个无法忍受酷刑而选择了自杀，整个古镇笼罩在一片死亡的恐怖之中。

我躲在不远处观望着，终于看到了魏副政委在郭二麻子的引领下朝着关押妈妈的屋子走去。

大院里很，看热闹的群众就象今天追逐李宇春的丝般涌动着，我也朝向那间屋子移动过去。

妈妈和另外跪着的七八个男被命令站立起来，朝向工作组的大员们低并成一排，魏副政委走过去，近在咫尺地从排向着排尾踱步，一个一个地打量着几个等待命运判决的国民党地下挺进军，当走到其中的一个面前时，他将原本背着的手伸出，托起那的下，将那的脸高高地托起，但很快又放下。

下一个是男，他重又背起手。

待走到妈妈面前时，却又将倒背着的手伸出，象刚才托那一样捏住妈妈的下，将妈妈的脸托起来，却并没有那刚才那样快速地放下，而是左一扬、右一扬地将妈妈的脸扳过来扳过去地看着，又用另一支手撩开遮挡住妈妈大半个脸的长发，重新将妈妈的转动着，妈妈屏住呼吸，象个玩具般任他摆弄着、端详着，眼睛不敢看他，只是看着自己的鼻子，长长的睫毛便覆盖住自己的双眼。

魏副政委用一支手的拇指撩动妈妈的眉骨处，迫使妈妈将眼睛向上张开，可眼睛尽管已经张大，却仍然不敢看那邪的脸，而将眼珠朝向斜下方看去。

叫什幺？魏副政委声音不大地问道。

郑小婉。

妈妈颤抖着声音回答。

你什幺问题？这一下把妈妈问倒了，谁知道是什幺问题呢，可不回答是不行的，于是妈妈回答：反革命……鞋……鞋？那魏副政委转过脸，对着郭二麻子，问道，谁搞的？郭二麻子回答道：和好几个搞过。

那副政委放开了一直捏弄着妈妈的手，仍旧看着郭二麻子，小声地，哼哼！没有你吧？声音很小，但屋子里的却全都听得清楚。

郭二麻子现出调皮的坏笑，与副政委对视了一下，没有答话。

毛主席教导过我们，对于阶级敌要毫不留，但对于他们中的某些，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说到这里他停顿住，看着郭二麻子，怕他不理解地看着郭二麻子，嗯？郭二麻子象是完全理解老战友的心思，赶忙表态：首长放心，毛主席的话我们理解，首长的话我也理解。

魏副政委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郭二麻子，二会心地微笑了一下。

到了晚上，出意料的，妈妈被放了回来。

她回来后便要我到别家去玩，等她喊我再回家，要是不喊我，就住别家。

我隐隐约约猜出了什幺，便赶紧着拿了一块冰凉硬的玉米面饼子啃起来，妈妈心疼地给我往饼子里抹了一块猪油，又洒了些细盐，便催促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