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哪里话，您是中，自然心直快。

」雪里梅幽幽一叹，「不像

那王朝儒，一肚子心思都不说，竟来个不告而别，让姐姐天天以泪洗面，相思难

解。

」

杨慎有心说王朝儒这是迷途知返，却怕煞了风景，只得扯开话题道：「今

该寻些什么物件，帮三姑娘解烦。

」

「唉，相思难解，除非……你能把王三公子变出来。

」雪里梅掩唇浅笑。

「杨某可没有大变活的本事。

」杨慎摇。

二说话往北行走，东侧已是武功胡同，另一边则是官办的蜡烛寺，丁寿真

的是没骗涂酒鬼，内廷果然在此建了一座新寺庙舍饭。

雪里梅正与杨慎说笑，忽然一个影从胡同中奔了出来，险些撞到她身上，

吓得小姑娘惊声尖叫，细看那是个蓬垢面衣衫褴褛的乞儿，看着年纪也不甚

大。

杨慎护住雪里梅，正色道：「这位兄台，怎地如此莽撞？」

乞儿扭看见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便急忙垂下去，冲二作揖

道歉，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咦，是个读书。

」杨慎见那行礼颇有法度，并非一般贩夫走卒。

雪里梅却发现那眉眼身形依稀相似，急声道：「留步。

」

那木然定住了身子，雪里梅走到他身前，细细打量一番，「你是……三姐

夫？！」

「顺卿兄？！」杨慎也认出来，惊呼出声。

＊＊＊＊＊＊＊＊＊＊＊＊

「顺卿兄，何以沦落至此？」

街边的一间食肆内，雪里梅三据了一张方桌，看着狼吞虎咽的王朝儒，杨

慎感怀不已。

闻言王朝儒顾不得吃，掩面恸哭，将那出城拜的遭遇向二哭诉。

「好狠心的王八鸨儿，便是不愿你在院中留宿，明言即是，何以出此歹计，

险些坏了兄长命。

」杨慎愤恨言道。

雪里梅倒是知道，一秤金何止恶语相向，若不是顾忌王朝儒宦门子弟的身份

，怕是早就动手了，但看王朝儒此时的可怜样子，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唯有哀

怨叹息。

「仲卿兄，你又如何到了这般田地？」

「说来话长。

」王朝儒重重一叹，含羞带泪的又将后续遭遇道了一番。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是王顺卿这段时来的切感悟。

那他遭劫落难，赤身露体又不敢远行，只有躲在衰丛中瑟瑟发抖，天寒

地冻，眼看一条小命就此待，幸得有一群百姓打此路过，见他可怜，几便给

他凑了几件旧衣裳，将他领到本村乡老面前。

王朝儒也没脸说自己是侍郎公子，嫖没了钱财流落至此，只谎称名叫王三，

外乡，途中遭劫，请求施救，那乡老也是个有善心的，便留他帮手，派了个放

羊的轻松活计。

王三公子是真心想把羊放好，报答老的，可那些羊却不这么想，一天便丢

了三只，实在没脸回去的王朝儒又逃进了城里。

无颜去见故，扛活又没力气，做伙计不长眼色，代写书信连纸笔墨都置办

不起，惨痛的现实压迫，得三公子只能到舍饭寺里去抢饭吃，幸好正德改元，

西城添了一座舍饭寺，王朝儒的竞争压力小了许多，一天好歹能到一碗粥喝。

这是个看脸的世道，古今一同，模样周正的机会也比别多些，阜财坊的

一个地保来庙中寻为总铺打更，瞧这小子比那些歪瓜裂枣们长得顺眼，便将差

事托给了他，还不忘鼓励几句：早晚勤谨，每也可到手几文花销。

结果呢，小三儿夜里睡过了，不堪坊里住户唾沫星子的地保怒火难消，带

把这小子撵出了蜡烛寺，若非跑得快，一顿胖揍怕是免不了。

看着锐气尽没的王朝儒蔫耷脑的模样，杨慎唏嘘不已，「既是如此，顺卿

兄就此返家吧。

」

「我……」王朝儒顿足摇。

「小弟还有二十余两的月例积蓄，足够兄长一路盘缠使用。

」

「不是，用修你有所不知，唉！」这时的王朝儒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将他

把家中银子耗尽，老子不认他那点儿事全抖落了出来。

「如今两手空空，同样进不得家门。

」王朝儒哭丧着脸。

「这个……」杨慎也没了办法，杨家也非豪富之家，他老子杨廷和的詹事官

品级虽不低，权力却不大，虽说没事能给皇帝经筵讲学，可当今这位皇上会把他

说的话当回事么。

「不管如何，先要知会姐姐一声，她忧心公子安危，这几茶饭不思，久了

身子会撑不住的。

」

「不，不要把我这落魄样子告诉她。

」王朝儒慌张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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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院。

「谢天谢地，三郎平安无恙。

」玉堂春玉掌合十告天，苍白的面色中有了一

丝红润。

雪里梅并没把王朝儒的嘱咐当一回事，一回来便寻了苏三，一五一十说个清

楚，姐姐都为你担心成什么样了，谁还关心你那点狗脸面。

「如今便是想着如何为三郎筹措些银两，好歹对高堂有个代。

」玉堂春道。

「难喽，妈妈这段子也不知怎么了，把银子看得忒重，要凑出个千八银子

，怕得等到下辈子。

」雪里梅丧气道。

「总得想个法子。

」玉堂春蹙额思。

姐妹二枯坐愁眉，不觉已到掌灯时分。

「三丫，还想着那王三呢？」一秤金上楼便没个好声气。

「想他作甚，妈妈说得对，欢场无真，银子才是真的。

」

玉堂春一反常态，让一秤金惊喜不已，「儿诶，你可是想通了！别为那丧

良心的费心思啦，妈妈为你准备几个吃的菜，瞧瞧你这阵子都饿瘦了……」

「妈妈不必费心了，儿这些子给您添了许多麻烦，也该为院子出出力，

今晚便开始陪客吧。

」

「哎呦，心肝宝贝诶，你可真是妈妈的贴心呐，娘把话撂在这儿，就那帮

臭男，你抛个媚眼过去，他们保管死心塌地往外掏银子。

」一秤金脸上都快笑

出花来。

「妈妈您是否该把首饰匣子给我呀，儿总不能素面朝天的出去现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