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如蜉蝣之羽【注3】，然教那如瓷如玉的肌肤一衬，反显出些黄晦来，心中不免暗赞了一声。

行至近前，盈盈一拜，中唤了一声，“叔叔”但见佳美目低垂，睫毛微翕，颈宛然，身姿娇弱，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一段难言风流，又有幽香片片，恍如柳絮春风，散鼻中。

谭生瞧来，竟失片刻，叹道，“嫂嫂真画中也！”

方躬身还礼。林氏听他夸赞，心中怦怦跳，唯恐他于前作不妥之语，忙转了话题道，“闻听叔叔作得新画，可否与我一观？”

谭生一听，正中下怀，引了主仆二房中来。

月桂见他状，心想，“此痴念已，我既为其臂助，他自不会于我为难。”

惊惧之心遂去，转有几分有趣，要瞧他如何行事。

待二坐定，又有画童奉了香茶，谭生便将近所作一一取来，展开与林氏瞧。林氏眼尖，见案上原有一册《会真记》此书她亦曾一阅，方要问起，心中忽然一动，生生将话儿忍住不提。谭生不知她心中所想，却亦不敢太着痕迹，遂将那书册与案上杂物一并撤下，不曾言及。

谭生所绘，兼有山水、花鸟、物，又作于宣纸、绢帛、扇面、瓷碟诸物之上，月桂瞧得有趣，笑道，“先生作画之时，若是画于纸上便罢，若是作于那矜贵之物上，想来必是小心之极，不然一笔之误，不免糟蹋好端端一件家什！”

谭生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小生所遇矜贵之具，当以美面为最，别样均比不得。”

月桂听了，圆睁二目道，“面亦可作画么？ ”

林氏听了，亦颇惊讶，美目流盼，盯着谭生瞧他如何作答。

谭生见美注目，一振，笑道，“那是自然，岂不闻‘丝不如竹，竹不如’乎【注4】？又闻‘面桃花’，试想面娇靥之上，绘以夭夭之桃，岂非相得益彰，教不也难。较之珠翠宝玉，非止雅俗判然，且亦生死迥别【注5】。只是这颜料颇多讲究，不能用寻常朱铅。”

月桂哦了一声，追问道，“又有甚么讲究了？”

谭生道，“平所用颜料，如朱砂、石青、铅之属，均采自矿中，施于肌肤之上，轻则生疹，重则有毒。面为一身之主，这佳之面，何等要紧，怎可如此糟蹋。是以但凡绘于身之色，必用木之汁，朱则用紫梗、茜，青则用蓼蓝，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但又有一项，亦非木之属便可轻用，如藤黄便有毒。是以不知百，不得擅制。”

他于此道熟稔，说来如数家珍，更将所备常用颜料取出，供二观赏。

月桂见了许多瓶罐，大觉新有趣，又听谭生细细讲来，咋舌道，“这其中便有这许多规矩！”

又问，“先生从前所绘，是何之面？”

谭生道，“多是富商大贾之妻妾，算来亦有十数。”

月桂旋笑道，“先生既如此通此道，可于我面上一试么？只是没得润笔相谢。”

林氏听了，唯恐不妥，方要喝止，却见谭生微微一笑，道，“敢不从命。”

遂取了一支新笔浸开，使月桂坐了，当下便画将起来。

月桂满心好，螓首微侧，美睫一翕一张，忽觉一条软滑之物游过面颊，不由咯咯直笑，道，“恁般痒！”

谭生亦笑，道，“你却莫动，不然作不成桃花，只得改画一只乌。”

月桂听了，又惊又笑，忍得大是辛苦。林氏瞧来，亦是莞尔。

画到细微处，谭生距丫鬟咫尺之遥，时以指轻扶她面庞，月桂又觉他气息沉，间或拂于耳后颈侧，心中一动，不由自主，闭了明眸。林氏瞧来，心中不知怎地，竟有几分酸意。

约莫二刻光景，谭生缀笔道，“成了”早有清茗于一旁递来铜镜，月桂侧脸瞧来，自觉花意袭，平添娇艳，转身笑问林氏道，“夫，好看么？”

林氏见她容光焕发，心下羡慕，中着实赞了一番。清茗亦瞧得欢喜，只是不敢言语。

月桂见她目中生羡，笑道，“夫，不若你也画一笔，有趣得紧哩！”

林氏数番推脱，终受不得她撺掇，又见谭生含笑不语，然身形卓立，俊雅不凡，心中一热，竟是肯了。只是心中毕竟存了顾忌，道，“面上清洗不便，先生绘于妾身掌背便是，且易观瞻。”——看官若问，她何以不言别处，单只要掌背？缘来心细，面上遮掩不便，恐吃下瞧见，惹言语。又兼美，林氏这一双柔荑葱指纤纤，指尖腕薄，娇若无骨，实是千中无一，尚不表于床笫之中，抚箫之际，绵软滑腻，撩拨灵动，妙趣无穷，不可尽言。她自知手形极美，方自荐于前，虽作无心之态，实乃熟虑之举。

谭生微微笑道，“也好。”

自于案前坐定，道，“嫂嫂请借手掌一观。”

林氏将衣袖撩起半幅，露出一只素手，兼小半截藕臂，方置于几上，不提防便教谭生握了小半只手掌。林氏一惊，微微一挣，却抽之不得，眼见旁目光灼灼，亦不得发作，只得教他握了，心中已是惊羞不已。

谭生恍若不觉，慢条斯理看来，中道，“嫂嫂这一副手掌，质细而色匀，正合丹青之用。”

言毕提笔沉吟片刻，便自画来。月桂于一旁见主母吃他握了素手，心下亦有几分惴惴，偷觑林氏面色微红，知她前面薄，遂故作浑然不觉，止将些琐碎趣事与她说来解闷。

谭生只觉手中软玉温香，虽止数寸肌肤，已是满心欢喜。画得片刻，忍不住便是轻轻一捻。他并不抬，瞧不见林氏色，却觉林氏玉臂一僵，半晌方懈。

他心中暗笑，候得一阵，大了胆儿，将小指藏于林氏掌下，探将过去，轻轻撩弄掌心。

林氏吃他撩拨，前发作不得，瞅个当，将片凤仙甲于他虎一刺，略施惩戒，只是唯恐教看出玄虚，不曾真个使力，这一刺绵软无力，倒似男调笑，突听谭生道，“嫂嫂莫动，一动便坏了事也。”

听他语气平淡，偏偏又暗藏促狭，心中又羞又笑，面上强忍了不形于色。

既是动弹不得，只得按捺心由他轻薄，起初方可强作泰然，受得一阵，只觉他掌宽厚，小指上却是轻挑慢旋，专拣掌心酥痒处下功夫，到得后来，已是芳心渐，又兼前勾当，心中惊惧之余，别有一番异样快意。腿心渐热，竟已略生滋濡。

月桂见主母面上渐红，额角微微见汗，道，“夫热么？”

林氏一惊，强打道，“确有几分。”

丫鬟道，“厨下有酸梅汤，我去唤他冰镇了来可好？”

林氏听了，舌底生津，心中却恐谭生乘机造次，方自犹豫，却听清茗拍手道，“姐姐我与你同去，也讨半碗来吃。”

那童子说来天真烂漫，林氏听了，心下愈惊，仓促间却是无从阻拦，只得点允了。月桂心下亦是一动，却见清茗背朝二，朝自己眨眼，心中哼了一声，携他去了，暗道，“我速去速回便是，免得夫尴尬。”

二既去，林氏眼见房中止余谭生与己身，心中怦怦直跳，螓首低垂，一语不发。片刻听谭生道，“嫂嫂臂上肌肤，生得便如凝脂一般，无半点瑕疵，实是小生生平仅见，可有甚么保养秘方么？”

林氏虽疑他故意出言挑逗，听了也自欢喜，也不抬，轻轻道，“并无秘方，生来便是如此。”

谭生听了，赞叹不已，又道，“先前小生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