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树木的下半身沉浸晦暗的地狱之中，失去了知觉。甚至连我这个偶尔的宿营者，也只用腰部以上的部分来做梦。梦带有先天的残疾。

以文养诗。艺术为了坚持一些东西而不得不向世谷作出有条件的妥协。这简直像对待宠物的态度，与之共享仅剩下的粮。其实诗歌永远不会饥饿，感到不满足的是我们自己。

李白是酒，鲁迅是药。鲁迅的药，在中国的坛坛罐罐里熬了数十年，还是那么苦。某些是皱着眉喝下去的。这是一位比李时珍重要得多的“老中医”。他的杂文在任何时代，都应该属于民间仿方一类？他死了，对手却依然存在，那就是我的民族躯体里乃至格中顽固不化的病毒。

屈原所提出的“天问”，在汩罗江上空回着，在嘴唇、竹简、纸张之间回着。如果什么时候能找到答案的话，诗就没必要存在了。至少，在高科技的时代，诗们已渐孱弱。他们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提不出任何有价值的问题。而诗的使命恰恰是为问题而活着，为答案而死去。

在我眼中，马雅可夫斯基是个农民。他不辞劳苦地营造了诗歌的梯田，并且很满意于自己的收成。他那错落有致的诗行总使我满腹狐疑：假如圣的诗坛可以借助楼梯来攀登，又如何鉴别站在山顶上的是侏儒还是巨？

因为怕冷，鸟收拢了翅膀。而我，则用写满文字的纸张严严实实包裹住自己。诗是大地上不会飞的鸟类，可也是有翅膀的——只不过在想象中存在。很早以前，我就学会了在纸上飞行：只需要做一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