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因他中不说、心里仍是欲求公平的。这世道可有公平？司徒硠肯给他公平么？旁的不说，你们四王八公一个个或是功高盖主、或是富可敌国、或是名满天下，他肯放过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国中就这么大、银钱就那么多、爵位也不可能没完没了的封。你们得了金银、占了爵位官位，他的就少了钱花、再说又往哪儿搁？待老圣一走、司徒硠收了兵权，就是你们抄家灭门的子到了。”

贾赦打了个激灵。自打知道朝廷在盯着北静王他心中便隐约有了几分惧怕。虽说他天赋差了些子，总归是贾代善的长子，何至于连一点子兵都带不得了？这帮老兄弟也早早因各色缘由从营中赶了出来。他们哪一个不是悍卒强兵；如若当年不走，保不齐都有当上将军的。偏朝廷甚至连军户也给他们销了；这年销个军户何其艰难。若不是自己这些年不断接济，要么早早饿死、要么去做劫匪去了。原来圣从许久以前便开始悄然清理贾家在军中的余威了，可笑自己浑然未察。

龚三亦瞧他脸色晴变化，点了点：“还好，你并不是傻的。”

半晌，贾赦问：“琮儿天资聪慧、有志功名、又得了贤王喜欢，何以会反。”

龚三亦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他能拿自身的本事换阖府平安？”

贾赦点了点：“琏儿是个无能的。二房那个宝贝凤凰蛋，不提也罢。唯有琮儿了。”

龚三亦道：“司徒硠要对付你们家，自然须得有借。偏这会子琮儿已是警示了你与你那大儿子，将‘违法’一事按了下去。你们二房倒是件件把柄送予官家；我的卦若是算的不错，一旦有了险境，他还能撺掇你分家避险。只是他总归还是个孩子，虽有几分聪明、或是得了江湖高相授，左不过是个孩子、江湖见识也有限。”

贾赦一愣：“江湖？”

龚三亦笑道：“那孩子才多大点子？再聪明，许多话也不是他这个年岁能想得到的。我听他说，曾有告诉他一句话：在江湖上，谁的刀快，谁就有理。这总不能是他听你们家才或是你那弟妹的壁角能听来的。”

贾赦骂道：“臭小子！怪道呢，对打劫啊养流氓那些事儿兴致十足，提起练字就犯困。”他倒是也不反对，因问，“你前还没说完呢？”

龚三亦道：“自古以来，世族大家没有不犯法的、也没见过几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哄腐儒与无知百姓的罢了，咱们这样的家谁信去。王法王法，不过是皇帝一家的法而已。皇帝不管、下的官员哪儿会管去。凡世族大家遇上抄家灭族，犯法不过是借。寻得着的便拿来使，寻不着的便随意按上一个莫须有的名、趋悍卒围住了阖府抓走、后慢慢编几宗大罪小过的何等容易。无非是皇帝想灭了他们、皇帝能灭了他们。究其根由，还是我前说的那几样：功高盖主、富可敌国、名满天下、或是给新让道。你从前并不是没念过史书的，你且数数，从汉家到前朝，哪一个不是这般的？”

贾赦闭了目。细数历朝历代冤死的名将名臣，件件如此。凭你何等忠心可昭月，到底敌不过帝王之疑。遂心中翻江倒海：一时想逃又无处可逃、想自污也已早已不清白、想投诚家只怕不收、除非出这一身富贵他又舍不得——终是想到要反了他娘！

龚三亦候了半，茶也喝净了两盏，见他脸上有厉色闪过，欣然捋了捋胡须，方接着说：“你是贾代善的儿子，你老子当年何等功劳！他便是那个功高盖主的。你又是袭爵长子。分了家又如何？司徒硠岂能放过你？琮儿使尽了心力竟连亲爹都护不住，他不反？呵呵，他不反、我詹某砍脑袋下来给你蹴鞠使！”

贾赦让他说的热血掼顶，大大的吸气，圆睁双目猛的一锤桌案：“那就反了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