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矿邃，幽暗，湿，闷热，成厚伸长舌，舔/吸着粗砺的岩石，补充身体散失的水分。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熬了多久，一身肥瘦了下来，衣衫松松垮垮，饥饿攫取了他的胃，无休止地折磨着他，地脉之气一点一滴坏他的身体，他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那一天，记忆犹新，如在昨。大敌忽然从天而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先后击溃掌门和七殿殿主，将连涛山搅了个翻天覆地，方圆数百里，无一幸免。

从掌门陨落那一刻，成厚就知道不对，一颗心跳得像擂鼓，疯了也似地奔往风雷殿，从后殿传送阵逃矿避难。

通往矿的传送阵向来由姜克爻和文转蓬流执掌，每逢初一，七殿殿主联袂前往矿，按门下弟子取用鱼眼石以作月俸，这是楚天佑定下的章程，雷打不动。直到成厚携瀑流剑归来，拜在风雷殿门下，姜、文两位师兄另有要务，楚天佑才将开启传送阵的手法传于成厚，委以重任。

传送阵一旦开启，能维持一炷香的工夫，成厚第一时间逃遁，便宜了后来。

七殿弟子机警的不止他一个，逃得如此净利落，义无反顾的，也不止他一个，但能够想到矿而不是四散飞遁，却为数不多。没有及时避幽的矿，使尽手段，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到来，太一宗上上下下，只有一十九逃脱一劫，在矿会合。

而后，地动山摇，五峰七殿尽毁，传送阵亦随之四分五裂，众被困于不见底的地下，走投无路。

这一十九中，风雷殿门下只有成厚一，姜克爻和文转蓬不愿弃师逃生，落得个尸骨无存，除此之外，山泽殿有九，凌霄殿有五，斗牛殿和玉露殿各二，天风殿和沉鱼殿没有幸存者。

矿藏于地下，规模不大，鱼眼石产在有限的几处矿道内，地脉之气郁积沉聚，法宝和符箓威力大减，对脏腑也大有害处，众找不到出路，亦无力凿开一条通往地面的生路，只能苦苦求生。论起忍饥挨饿，修士当然比凡强得多，但凡事都有个限度，十天半月水米不进，无妨，再久就顶不住了。身毕竟不是妖兽，修士吸风饮露，全赖有辟谷丹支撑，这回躲矿避难，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携带辟谷丹当然也有可能私下里藏起，不愿与众分享果腹之物遂成为了大难题。

矿里除了不能吃不能穿的鱼眼石外，什么都没有，连老鼠都找不到一只，在饥饿面前，矜持友怜悯什么的都是浮云，一旦饿得眼发花，也就跟禽兽差不多了。

一开始，一十九凑在一起，这是身处险境时群居的本能，一段时间后，众按亲疏远近不同，分成几个小团体，各自抱团，到最后，一个个离群索居，谁都不愿跟别凑在一处，生怕中了暗算。

在这些中，成厚是最快转换角色的，一方面，他有充足的脂肪储备，扛得住饿，在别走路发飘时，还有充沛的体力，另一方面，他打小挨饿，沉睡的记忆迅速苏醒，让他摆脱矜持友怜悯这些负面绪，以百倍的热投到觅食这样一项艰巨而略显生疏的工作中去。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转换得那么彻底，从到茹毛饮血的禽兽，没有丝毫犹豫。

一十九变成了一十八，一十八变成了一十七，再然后是一十六，一十五，一十四……当众终于意识到危险就存在于他们中间，再度汇聚到一起时，一切都太迟了。成厚变得足够强大，而他的猎物已经饿得昏眼花，沦为砧板上的。

成厚，成胖子，侯江城，无牙儿，他是一个食者，生吞活剥，敲骨吸髓，用牙床磨烂血的食者。

相士说他是妖孽转世，克父克母的征兆，亲生父亲狠心要把他溺死。

煮饭的瘸子把他要了去，拔去发，敲掉牙齿，留在身边当猫狗养活。

跑江湖卖艺的不把他当使，动则打骂，饱一顿饿一顿，吃了很多苦。

他整笑嘻嘻，打他骂他也不恼，混在贼汉子堆里，没心没肺地过活。

煮了一大锅毒蘑菇鱼汤，提了一把刀，把他们一个个都割开喉咙，血淌了一地。

他当了一名死间，在仙都蹉跎了许多年月，到来一事无成。

……

吃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既然有可以果腹，为什么还要忍饥挨饿？既然猎物都是潜在的威胁，说不定什么时候醒悟过来，变得跟他一样，那就趁其不备，趁早下手，把他们变成肚中食，肠中屎。

成厚只留了两个没杀，都是子，一个是山泽殿的胡轻衣，一个是玉露殿的范锦蓉，禁锢了真元，挑断手筋脚筋，供其乐。不是杀得手软了，怜香惜玉，也不是苦中作乐，聊以解忧，这是雄的本能，在死亡一步步近前，留下自己的后代，保留一线繁衍的希望。

不知是不是地脉之气的缘故，胡、范二谁都没有怀上身孕，绝望慢慢降临，然后，成厚把她们也吃了。

他眼珠发绿，渐消瘦，整介吮吸岩石上的气，命若悬丝，迟迟不肯死去。

他胡敲击法器，发出“叮叮”的声响，寄希望有能够听到。

有听到了，然后又离开了。

成厚昏昏欲睡，过往种种，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凌，跳跃，重复，他的一生值得回忆的东西并不多，痛苦和虚伪替主宰了他的生，如果说在一片黑暗中还有那么一抹亮色的话，也只有在仙云峰才能找到。

在仙云峰后山的秋桃谷，他度过了一段平静的子。终跑腿的是邋遢齐云鹤，长髯鲁十钟，黄衫张景和，至于那个无齿侯江城，根骨上佳却没能凝成道胎，沉默寡言意气消沉，他要做的仅仅是照料山谷处的墓地，押送马队往返天都峰，运送米面菜蔬。谁都不在意他，他有足够多的时间看天，看云，看桃花，只是看，什么都不想。

那些平和的子远去了，一念之差，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连涛山，陷一场泼天大祸中。

如果没有妄动心思，老老实实跟着周戟返回流石峰，拜在秦子介秦长老门下，继续当一名死间，会不会更好？

成厚虚弱地叹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