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我上辈子好事做少啦？可我这辈子也没来得及做啥好事善事啊，下辈子岂不是还得完蛋，咋办？”

宁姚拿起腿上横放着空的绿色刀鞘，用鞘尖轻轻一点少年的后背。

鞋少年顿时龇牙咧嘴，转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宁姚瞪眼道：“这辈子还没到呢，想什么下辈子？！”

陈平安赶紧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宁姚不要大嗓门。

少赶紧闭嘴。

陈平安往外边挪了挪，试图远离少与刀鞘。

宁姚欲言又止，最后决定还是把真相告诉少年，嗓音沙哑道：“陈平安，你有没有想过，虽然已经折寿一百八十年，但是这正阳山的护山猿，他原本能够活多久？”

背对少望向远处天空的少年，只是摇摇。

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少年如何能够知道，估计想脑袋也猜不出答案。

有些事，就像福禄街和桃叶巷的青石板街道，少年如果不是送信一事，这辈子都不知道原来天底下的道路，不全是泥路。

宁姚叹气道：“这类天地异象而生的凶兽遗种，窍远不如我们来得别有天，虽然因此而修行极难，但好处是气的流逝，也更加缓慢，使得极为长寿，少则五百年，多则五千年的寿命，搬山猿生善动不喜静，若无修行，寿命不会太长，自然不如蛟之流，但是搬山猿终究是曾经的一方霸主，寿命依旧长达两千岁左右，而且这护山猿，显然已经修成了道法通，一旦被他跻身上五境，加上他第九境的体魄，别说两千年寿命，就是三千年，四千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宁姚望着那个消瘦背影，“所以别觉得自己活够了。”

陈平安一声不吭。

宁姚有些心酸。

两两无言，道天机的少心中逐渐生出一些愧疚，便搜肠刮肚地去酝酿措辞，想着安慰一下那家伙。

只是当宁姚想得都大了的时候，却听到了鞋少年的一阵轻微鼾声。

宁姚顿时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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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巷处一栋大宅子，从内到外收拾得净净，甚至连院门的道路，也比别家门整洁许多。

一位面相与慈眉善目绝对无缘的老妪挑了挑灯芯，让屋内灯火更明亮一些，然后满是宠溺地望向自己孙子，开始年复一年复一的絮絮叨叨：“又大半夜跑到屋顶上去作甚？老话说春捂秋冻，你总也不听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要冻出病根子来，让怎么活？”

憨憨傻傻的少年咧嘴一笑。

老妪坐下后，哀叹一声，开始念自家那本难念的经，“我的乖孙儿呦，你是不知道，今儿白天，那白眼狼不知道闻到了啥味，突然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登门，你当时不在家，你是没看到他那副嘴脸，真是孝顺儿子慈祥爹，都快把给感动哭喽。”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满脸讥讽，冷不丁往地上吐出一浓痰，又有些后悔，便赶紧用脚尖碾了碾，老抬望向满脸无所谓的少年，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舍不得打，只好气呼呼道：“没心没肺的崽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本名叫马玄，只是有爹生没娘养的，不是命苦是什么，就给你加了个苦字，你要是嫌晦气，以后自己改回来便是，不打紧的，不用在意的想法。就是乡野老婆子，是田间的蛤蟆，见识短浅，活该一辈子遭罪吃苦……”

老妪开始擦拭眼泪。

少年马苦玄伸手放在老皮包骨的枯手背上。

老看了眼自己孙子，少年眼中终于带着点感，她欣慰笑了，反过来拍了拍马苦玄的手背，“我啊，是没福气的，你爷爷有良心没本事，靠不住，儿子有本事没良心，还是靠不住，所以就只剩下你这么个念想了。要是你再没有出息，这辈子吃过的那么多苦，算是白吃了。吃苦不算什么，别像这样就成，以后一定要出息，有大出息，谁欺负过你，你往死里欺负回来，千万别当好，坏呢，偶尔当几次，也没事的，别一门心思吃饱了撑着去害就行，小心遭报应不是？老天爷喜欢一年到打盹归打盹，可总还有睁开眼睛的时候不是，万一给抓个正着，哎呦……”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说法，少年是从小听到大的，估计耳朵起茧子不说，而是都换好几茬的茧子了。只不过少年始终没有缩回手，任由自己轻轻握着。

老猛然问道：“你喜欢稚圭那个小贱婢啥？”

少年微笑道：“好看呗。”

老妪稍稍加重力道在马苦玄手背一拍，大骂道：“没良心的小烂蛆！连这里也不肯说实话？”

少年嘿嘿一笑，“你放心，是好事。”

老妪将信将疑，暂且压下这个疑问，换了个话题，“知道你爹娘为啥不要你吗？”

少年笑道：“那会儿家里穷，养不起我？”

老妪骤然提高嗓门，尖叫道：“穷？咱们马家这七八辈，可真算不得穷门户，也就是装惯了孙子，到最后连大爷也不知道如何当了，其实老祖宗留下一条祖训，再有钱也不许把宅子安置在福禄街上，桃叶巷也不许。你那对活该遭天打雷劈的爹娘，他们如果穷的话，能每天穿金戴银？顿顿吃香的喝辣的？除了没敢搬去四姓十族扎堆的地儿去摆阔，他们什么享福的好事落下一桩一件啦？”

每次说到儿子儿媳，老真是恨得牙痒痒，冷笑道：“那些个祖辈规矩，就是埋在土里烂成泥的玩意儿，多少年过去了，如今能值几个钱？孙子，你以后出息了，别太当回事，活了一大把年纪，见多了有钱和没钱，说到底，只有没本事的，才去当老实！”

马苦玄笑容灿烂，不知道是觉得有道理，还是认为滑稽可笑。

这个少年从小便是这样，什么亏都能吃，什么欺负都能忍，可是有些事执拗起来，就连他也劝不动说不听。

老妪想了想，起身跑出去看院门栓了没，回到屋子重新落座后，压低嗓音，“孙子，别看这么多年装弄鬼，除了当接生婆，就是给喝一碗符水，要不就是厚着脸皮跟收烂，但是告诉你，那些收回来的老物件们，可都是顶天的宝贝……”

少年重新恢复惫懒的态，显而易见，对于的那一大箱子烂，马苦玄并无兴趣。

老犹然诉说早年各种更蒙拐骗的伎俩，得意洋洋。

马苦玄突然问道：“，泥瓶巷陈平安他爹，是不是死在……”

老脸色剧变，赶紧伸手捂住自己孙子的嘴，厉色道：“有些事，可以做，不能说！”

少年笑着点，不再刨根问底。

之后老也没了炫耀过往荣光的兴致，病恹恹的，心思沉重，时不时望向窗外的夜景。

马苦玄笑问道：“，你在咱们小镇当了这么多年的婆，杏花巷的街坊邻居，都说你老家能跨过阳之隔，接引亡魂回到阳间……”

老妪白眼道：“别信这些乌烟瘴气的，你也信？连打雷也怕的一个，真要见着了鬼魂，还不得自己把自己吓死？”

“别怕。”

少年马苦玄轻声笑着，“鬼殊途，仙有别。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

拂晓时分。

木小窝内的宁姚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