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去，毕竟他和观湖书院的崔明皇，在崖刻之巅，亲眼见识过那座“雷池”，和那位一挥袖就让他们离开雷池的老秀才，事后掌心更多出了一串金色文字。

青袍男子寄出的那封大水府密信之中，为父亲说到了少年相貌的大骊国师，详细讲述了崔瀺的种种所作所为，还说如今境界全无，修为半点不剩，寒食江水的言语之中，其实并无半点歹意，只是希望父亲来帮着试探一二，能否帮着大水府捞取更多利益，毕竟一座大水府，哪敢跟崔瀺掰手腕？便是打杀了崔瀺，有何好处？大骊南下之际，岂不是大水府覆灭之时？

青袍男子颤声问道：“父亲，这是为何？可是大姐做了错事？”

老伸出一只枯手掌，五指成钩，一点一点向下划拉，脸色冷漠道：“跟你姐关系不大，主要是因为你的画蛇添足，害我白白少去三百年修为，害得接下来多出诸多波折，为父心不太好，这个理由够不够？！”

老五指之间绽放出一朵朵猩红血花，看着小巧可，可事实上绝不温可。

因为高空之中，如出一辙，子身上被划出五条巨大血槽，简直比砧板上的猪还凄惨，一刀下去，剐出可见骨的伤痕。

不但如此，本来已经转瞬逃出百丈距离的子，被迅速拉回郡城这边。

不过由于惨况发生在无声无息的高空，郡城百姓并无察觉，除了寥寥无几恰好抬望天的，一个个目瞪呆之外，其余并无掀起太大波澜。

最终，子砰然摔回地面，浑身血模糊，一袭原本品相极好的符箓法衣，败不堪，衣不遮体，子蜷缩在地上，痛苦哀嚎，向老蛟苦苦哀求。

堂堂紫阳府府主，黄庭国屈指可数的练气士，有望跻身十境修为的大仙，就这么满地打滚。

儒衫老随手一挥，子整个身躯横着摔向道路旁的铺子，撞断了一根梁柱后，烂泥似的瘫软在墙脚。

青袍男子脸色发白，“是那国师生气了？这点微不足道的试探，便是儿子确实错了，可是值得他这般兴师动众吗？难道就不怕我们脆倒向大隋？”

儒衫老盯着这个满脸惶恐的幼子，叹了气，拂袖离去，竟是没有出手教训，只是撂下两个字，“废物。”

那位寒食江水老爷，去抱起奄奄一息的姐姐，返回马车，车夫正是那位大水府麾下的河伯文士，青袍男子掀起帘子的时候，背对着文士，有些悔恨道：“隋彬，你是对的，我不该如此莽撞。”

文士挥动马鞭，缓缓驾动马车，返回秋芦客栈，轻声道：“福祸相依，也不全是坏事，知道了那位国师的底线，以后打道就会容易一些，现在吃些小亏，总好过以后水老爷得意忘形，给宰了都不知缘由。”

青袍男子将姐姐放在车厢内，坐在文士身后，恼羞成怒道：“小亏？！我爹少了三百年修为，就他那臭脾气，接下来我有得罪受！别不知道，你隋彬不知道我那七八个兄弟姐妹，是怎么死的？”

文士隋彬淡然笑道：“死了好，死得只剩下只剩下三个，活着的就不用死了。换成以往，我就需要帮水老爷收尸了，嗯，说不定还需要拼凑尸体，东捡一块，西拾一块，有些麻烦。”

如果隋彬这位幕后军师一个劲儿出言安慰，青袍男子可能会越来越惴惴不安，连郡城都待不住，说不定大水府都敢逗留，要先跑出去几千里避避风，如今听着隋彬的刺耳风凉话，青袍男子反倒是心安几分，瞥了眼这位水鬼之身的河伯背影，心想难怪会和郡守魏礼一起，被那少年国师器重。

“你别一一个水老爷的，我不习惯，这么多年，我对你额外青眼相加，你对我也从不卑躬屈膝，挺好的，可别共患难而不能同富贵。”

青袍男子最后愤然感慨道：“隋彬，你说我爹读了那么多年，不比儒家圣少了，私家书楼藏书之丰，更是冠绝黄庭国，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差啊。”

隋彬笑道：“你爹对那些小小年纪的读书，不就脾气好得很，而且还是真的好。”

青袍男子对此无可奈何。

隋彬犹豫了一下，“其实你爹之所以如此火大，恐怕还是涉及到大道契机的关系，虽然你刻意隐瞒了这个，可那位大骊国师，料定你爹是知的，看得到那么远的事，未必没有以此离间你们父子关系的想法。”

青袍男子心中悚然。

车厢内，传出一个意料之外的沧桑嗓音，“隋彬，你这么聪明，未必是好事啊。”

隋彬哈哈笑道：“老先生，我也曾是读书，嗯，如今沦为读书鬼了。既然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出鬼没的老蛟微笑道：“这个包有你的辅佐，我就放心了。”

青袍男子微微窒息。

良禽择木而栖啊。

如果说以前是爹看不起小小河伯，或者说小心蛰伏，根本不需要外，那么从今以后就要开始“打江山”了，手底下的“文臣武将”岂不是多多益善。

隋彬似乎看穿寒食江水的心思，微微一笑，打趣道：“放心，我可不会变节，哪怕当了鬼，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坐在车厢内的老蛟冷冷瞥了眼蜷缩坐在角落的儿，转望向车帘子那边，便换上了发自肺腑的和煦笑容，“你那个儿的事，我听说过，要不要我出点力，帮她成为横山的山？”

隋彬摇道：“那个猪狗不如的孽障，由着她自生自灭就好了。”

老蛟爽朗大笑，“这份脾气像我。”

外边的青袍男子和车厢内的重伤子，同时满心凄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寒食江水也好，紫阳府开山鼻祖也罢，距离十境修为只有一步之遥，在各自地界，高高在上，生杀予夺，比世俗君王还要逍遥自在。

可是这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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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郡城，队伍和马车一路向西。

崔瀺走下马车，来到陈平安身边，先对李槐笑道：“想不想去坐坐我那马车？宽敞舒服，躺着睡觉都行。”

李槐跃跃欲试，但是不敢擅作主张，陈平安会心笑道：“去吧。”

崔瀺低声道：“先生，学习你的为处世，果然对我有用，受益匪浅，需要我怎么感谢吗？”

陈平安点点。

崔瀺大喜，“先生怎么说？我如今虽然打不开方寸物里的宝库，暂时取不出任何东西了，可是上次城，跟那个败家子买下了他的家当，其实是有两件好物件的，比如那琉璃小儿，其实暗藏玄机，只要向它灌输灵气真气，就会翩翩起舞，栩栩如生，它还能够婉转歌曲……”

陈平安对他说道：“消失。”

崔瀺大悲，默默离开，跑去纠缠林守一和李宝瓶，结果都吃了闭门羹，最后只好悻悻然返回车厢，看到在车厢里欢快打滚的李槐，崔瀺蹲在一旁，打开一个包裹，掏出那个色泽晦暗的琉璃小，对李槐晃了晃，“想不想要？”

李槐死死盯住那美绝伦的琉璃子，约莫半尺，孩子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点都不想。”

崔瀺微微加重力道，琉璃从内而外，一点点散发出柔和光彩，崔瀺然后将它放在车厢地板上，很快琉璃美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片刻沉静之后，蓦然活了过来，竟然还是舞动起来，身姿婀娜，同时哼唱着一支不知名的古老歌谣，并非大骊大隋的官话，也不是宝瓶洲的正统雅言，所以李槐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是这一幕实在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