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小姐的赵芽忍着心中悲痛，尽量说着些安慰的言语，比如小姐今儿瞧着气色好多了，如今天气回暖，赶明儿小姐就可以出楼走动。

赵芽上楼的时候提了一桶热水，约好了今天要给小姐柳清青梳洗发。

柳清青坐在凳子上，抬臂摸了把消瘦脸颊，对赵芽说道：“芽儿，今儿让它们来吧，你歇息会儿，给我读一段书。”

赵芽细细唉了一声，蹑手蹑脚，去打开书案上一只致鸟笼的小门。

里边虽然叽叽喳喳，看似热闹，其实嗓音细微，平时吵不到小姐。

说是鸟笼，可除了蓄养鸟雀的样式外，其实里边打造得如同一座缩小了的阁楼，这是青鸾国大家闺秀几乎都有的京城特产“鸾笼”，里边饲养栖息之物，可不是什么鸟雀，而是许多种身形小巧玲珑的魅，有貌若蜻蜓却是子颅面容的梳小娘，天生亲近洁净之水，喜好为子以小爪梳，极其仔细，而且能够帮助子润泽发丝，绝不至于让早生华发。

有画眉美誉的花蝶魅，只要为它们打造出一整套微雕画笔，再给它们看过种种眉妆样式，它们就可以为子描画出动的黛眉。

还有喜好吃食胭脂的小魅，鸟爪身且有双臂，长有一双羽翼，可以为子仔细涂抹胭脂，比起子自己动手，要更加增光添彩。

当婢赵芽开门后，数十只住在鸾笼阁楼内山野花魅古怪，井然有序地飞掠而出，开始为主柳清青梳洗打扮，无比熟稔。

赵芽则在一旁翻书，嗓音软糯，为自家小姐读着最近风靡青鸾国朝野的一本诗集。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却不见有走。

赵芽心中叹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读着书上那一篇山水诗。

微风拂过书页，很快一位身穿黑袍的俊美少年，就站在少身后，以手指轻轻弹飞为主梳洗青丝的小魅，由他来为柳清青洗。

少没有转身抬，微笑道：“来了啊。”

这让狮子园飞狗跳的狐妖笑容迷，“世俗害，只是苦了我家娘子。”

柳清青轻轻摇。

狐妖轻声道：“别动啊，小心水溅到身上。”

柳清青便坐着不动，歪着脑袋，任由那俊美少年帮她梳理一青丝，他的动作轻柔，让她心中安稳。

狐妖从到尾，帮柳清青洗、涂抹胭脂、画眉。

最后他们肩依偎而坐，柳清青轻声问道：“听芽儿说，家里又来了一拨。”

对外自称青老爷的狐妖笑道：“看不出浅，有可能比那法刀道姑还要难缠些，但是没关系，便是元婴仙来此，我也来去自如，断然不会少见娘子一面。”

柳清青脸色泛起一抹娇红，转对赵芽说道：“芽儿，你先去楼下帮我看着，不许外登楼。”

赵芽点点，合上书籍，关了鸾笼小门，下楼去了。

柳清青竖起耳朵，在确定赵芽走远后，才小声问道：“郎君，我们真能长久厮守吗？”

狐妖伸出一根手指，温柔摩挲着少的眉心，笑道：“自然，天长地久，远远不止百年。”

柳清青色黯然，“可是我爹怎么办，狮子园怎么办。”

狐妖胸有成竹道：“我早有说过，只要你爹答应了我们这桩天作之合的亲事，以后他就是我老丈，我岂会亏待了狮子园？”

柳清青娇娇柔柔躺他怀中，闭上眼睛，睫毛颤抖，“只求郎君莫要负我。”

狐妖低凝视着那张憔悴稍减的脸庞，微笑道：“狐魅痴，天下皆知。为何世间荒冢坟，多狐兔出没？可不就是狐护灵兔守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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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平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用手掌撑地，而窗外天色也已是夜幕沉沉。

轻轻一拍地面，颠倒身形，飘然站定，推门而出，发现朱敛在院中桌旁酣睡，顶月明星稀。

朱敛笑着起身，解释道：“少爷处于类似道家记载‘得意忘形’的大好状态，老不敢打搅，这两天就没敢打搅，为了这个，裴钱还跟我切磋了三次，给老强行按在了屋内，今夜她便又踩在椅子上，在窗打量老少爷屋子了半天，只等少爷屋内亮灯，只是苦等不来，裴钱这会儿其实睡去没多久。”

陈平安惊讶道：“已经过去两天了？”

朱敛笑着点。

陈平安和朱敛一起坐下，感慨道：“难怪说山上修道，甲子光弹指间。”

朱敛说道：“确实如此，还是我们武夫爽利，练了拳，吃了睡，睡醒了睁眼便杀。”

陈平安只当没听说什么睁眼杀，问道：“最近狮子园有没有动静？”

朱敛摇笑道：“云淡风轻，花好月圆。只是注定要错过近在咫尺的京城佛道之辩，老有些替少爷感到可惜。”

陈平安一本正经道：“你如果向往京城那边的盛事……也是不能离开狮子园的，少了你朱敛压阵，万万不行。”

朱敛顺着竿子往上爬，晃了晃手中所剩不多的桂花酿酒壶，笑得眉眼挤在一堆，“那少爷就再打赏一壶？喝过了桂花酿，再喝狮子园的酒水，真是酒如水了。”

陈平安拒绝道：“你就别打我桂花酿的主意了，只剩下两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朱敛唏嘘道：“良辰美景，醇酒佳，此事古难全啊。”

陈平安说起了正事，“世代积善之家，必有德庇护，此非虚言。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狮子园风水极好，而柳氏家风又正，应当有香火小诞生，也会有土地公庇护才对。只可惜我没有崔东山的修为和通，无法敕令土地公土而出，不然的话，可以知道更多那狐妖的底细。”

朱敛瞥了眼正屋那边，“老去问问石柔？”

陈平安疑惑道：“她若是可以做到，不会故意藏着掖着吧？”

朱敛看了眼陈平安，喝光最后一桂花酿，“容老说句冒犯言语，少爷对待身边，兴许有可能做出最坏的举动，大致都有估算，可心一事，仍是过于乐观了。不如少爷的学生那般……明察秋毫，细致微。当然，这亦是少爷持身极好，正君子使然。”

陈平安想了想，点道：“那我明天问问石柔。别的言语真假，我还算有些判断力。”

朱敛摇笑道：“何须明天，现在又怎么了？少爷是她的主，又有大恩赐予，几句话还问不得？若是只以老眼光看待石柔，那是痴男儿看美，当然要怜香惜玉，话说重了都是罪过。可公子你看她不当如此柔肠百转吧，石柔的所作所为，那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需知世间不开窍之，多是畏威不畏德的货色。不如先生的弟子裴钱远矣。”

陈平安忍不住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还会说句裴钱的好话。”

朱敛感慨道：“坏也纯粹，好也纯粹，这么个有趣的小家伙，讨厌不起来。”

正屋那边打开门，石柔现身。

她来到两身边，主动开说道：“崔先生确实教了我一门敕令土地的法旨通，只是我担心动静太大，让那狐妖生出忌惮，转为杀心？”

陈平安笑问道：“理由是站得住脚的，只是我想问一问稍稍前边的两件事，第一，你更多是担心谁被狐妖盯上，是你石柔自己，还是我们三。第二，既然懂得这旁门术法，能够敕令土地，事可以不做，可话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