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明道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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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笑道：“这是我父亲根据你的法子，用飞水法提炼出来的极细末，这是雄黄，这是朱砂，这是珍珠……”

说完拿手沾了一点珍珠，放手背上一抹，珍珠细毛孔，说道：“看，多细腻。”

苏油惊讶道：“三千目！”

程夫微微一愣：“小油，什么意思？”

苏油赶紧说道：“嫂子，是这样的，我曾经想过如何将物质的颗粒按粗细分类。”

“颗粒都是通过筛子筛出来的，越粗的筛子，筛出的颗粒越粗，越细的筛子，筛出的颗粒越细。”

“筛子其实又由经线和纬线构成，我以纵横一寸计，三经三纬，可以得到一个田字，中间的四个孔，就是四目。”

“同理，四经四纬，便是九目。”

“以此类推，经线和纬线越密，单位面积内的目数越多，小孔也就越细。”

“我尝试过测算皮肤毛孔的粗细程度，最后算出毛孔的细密程度，当在三千目以上。”

程夫听得有些眩晕：“你没事儿去计算这个做啥？”

苏油语塞了，只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小弟是闲得无聊了。”

程夫叹气道：“跟子瞻一样，智力有余，于经赋之外，还有诸多的兴趣好，这是好事。小油，你要是喜欢这门学问，大可以细细研究。”

“这门学问，其实不凡。所谓明道致用，庸儒徒知汲汲于前者。我倒是希望你能齐并进，相互启迪，两相结合。这才是正途，定可行大益于天下。”

苏油对程夫大为叹服，这是来到这世界上第一个对他的作为大加肯定的，这胸襟气度，就连后世的家长们都没几个做得到。

赶紧躬身行礼：“小弟定不负嫂子所教。”

程夫笑道：“不用如此拘束，子瞻子由在我面前都很随意的，想说什么就尽管随意，孩子们的话，嫂子总会细听的。”

苏八娘独自和苏油相处的时候，总是谆谆规劝，现在却给苏油说好话：“小幺叔很乖的，这次来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程夫转对八娘说道：“还没说你呢，你可知道这次错在哪里了？”

苏八娘有点不好意思了，暗暗吐吐舌：“妈妈，八娘不该孟行事，将事想得过于简单。”

程夫叹气道：“这固然是过错之一，但是不是最重要的。你最大的过错，是瞒着翁婿外公，更瞒着父母，你可知道如此行事的后果？”

苏八娘黯然低道：“八娘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程夫叹气摇道：“不仅如此，事到了这地步，你急病了也不告诉家里，你可知道要是真有个什么万一，两边都蒙在鼓里，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以你父亲的子，他肯定会认为你在程家受了什么苛刻的对待，这会造成两家的隔阂，甚至是眉山城的动，这些你都想过么？”

八娘这才悚然而惊：“八娘知错了，孩儿真没有想到过这些。”

苏油对程夫的见识又敬仰了一层，程夫对后续的推断，虽不中也不远，明睿如此，端是闺中丈夫。

转眼就见程夫提到自己，说道：“以后多学学小油，凡事往细处思虑周全，其后方可作为。“

”好在你也大好了，活字的章程我也看过，甚有可观，把握当在七八分之间。”

苏油赶紧说道：“嫂嫂，小弟定然全力助八娘成事。”

想了想如何组织语言，苏油继续说道：“小弟想过，即便其事最终不成，我们也多了好多技术。比如卡尺，比如制，比如粗细分级，这些东西可并不光是活字印刷才有用。”

程夫对八娘莞尔一笑：“看到没？小油这才是丈夫行事，眼界开阔举一反三。”

说完指着盒子里的末说道：“就拿制一项来说，除了炼泥和制药，想来调和水妆蜜，甚至制墨都是可以的吧？”

苏油笑道：“嫂嫂明见，其实每一项工艺的小小突，都会带来各项产业的进步，并不局限于一隅。不过小弟刚刚想到的，却跑到吃上去了。”

程夫笑了：“你中午送来的两道菜，还没谢你呢，这事关系到苏史两家名声，你们要好好去做。”

两答应了，程夫问道：“那你说说，制和吃如何相关？”

苏油说道：“水飞法，其实就是以水为媒介，将物体颗粒分出粗细，然而小弟细想，能作为媒介的物质，除了水，还可以是——风。”

程夫有些好了，疑惑道：“哦？”

苏油拿手轻轻一闪，屋内夕阳的光柱中，无数尘埃飞扬扰动：“嫂子你看，如果有一个箱子，底下盛上末，不停地翻滚，然后从风将风鼓，轻细的末必将被高高吹起，从高处接出一个风，将颗粒抽出来在滤网上收集，必然能得到极细的。那些遇水会发生变化的物质，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分离得细。”

程夫笑着点：“还真是理所当然，等等，你想拿这个东西做什么？”

苏油舔了舔嘴唇：“小弟就想知道，这样的麦做出来的炊饼，会是什么味道？”

程夫和八娘都忍俊不禁，程夫笑道：“看来小弟是饿了，八娘，去通知厨房取点点心。”

苏油谢过之后，程夫说道：“小油，世间事知易行难，八娘已经吃了其中的苦，你聪慧过，一般的事难不住，可也有同样有苦等着你。”

苏油说道：“嫂子说的，可是圣经义？”

程夫说道：“以小油你的悟，经义反而是嫂子最不担心的。我担心的是另一门学问——韵学。”

“你关于活字的规划，事理明晰，尽皆可取，惟独于排码一道，按偏旁索码，想得差了一些。”

苏油纳闷了，后世字典，除了拼音，便是偏旁部首，很合用啊。

不过古自有古的智慧，苏油便向程夫躬身道：“还请嫂嫂指教。”

程夫笑道：“其实很简单，我大宋五万多汉字，按偏旁找字，每个偏旁字数太多了。”

“换到韵部，两百多韵，排布方才比较合理。”

苏油这才恍然大悟，后世常用汉字不过几千个，和现在的文没法比，很多汉字，比如菡萏，琀珰，邯郸，几乎就是单词字。

可放在如今，那可是属于常用字之列，每个字未必就不能单用常用。

程夫见苏油明白了过来，笑道：“果然一点就透。小油你要牢记，诗赋，是朝廷取士的门槛；这韵学，又是诗赋的门槛。”

“应试时所举八韵，不但韵内不能错杂，连韵时的次序都不能颠倒。稍有出格，那就是黜落的下场。”

见苏油脸色有些发白，程夫笑道：“小油也不用太担心。我西蜀文宗，承司马，杨雄之学，从汉赋章辞手，因此韵学一门，本来就是西川士子的强项，在应试时能够占不少便宜的。”

苏油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冒寒气，就他这古典文学好者的水平，即便在后世读了一堆竖排版的的书籍，认识繁体字不在话下，但是所能灵活掌握的，也不过一万多个，就这样已经远超普通现代了。

但是离五万字的水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