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走到她跟前，身影将夕阳完全遮盖。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她自己来的，我事先并不知。”

“阿娘没说吗？孩儿如今还是籍。”

“说了，但你猜来说你的家是谁？”

能是谁，总不会是黄诚家吧？

她低望着脚，指甲盖在水瓢把子上来回抠动。

阿娘接道：“是葫芦酒家的大掌柜。”

“谁？”她一怔。

“傻葫芦他们家。”

她立起身子，步厨屋，气得也不回地说道：“谁来也没用！”

“你先沉住气，”阿娘凑了过来，倚在门框上，苦婆心地说：“那孩子是不灵光，可家底富裕，又是独子，你嫁进他们家，再过几年，酒家就是你的，到时吃穿不愁，还可接济你爹与小弟，不是很两全的事吗？”

真的两全了吗？

听着可不像那么回事。

她苦苦一笑，“阿娘，卖身容易赎身难，普世皆是这个道理。我家老爷可是放过话的，没有一百两赎银，绝不放我走，你问问邹大娘，傻葫芦他家愿不愿出这笔钱？只要他拿得出来，我立马回来成婚。”

“什么？一百两？”阿娘讷讷地拍拍胸：“天爷，好大的老虎嘴，你家主也忒不讲道理了。”

“讲道理？跟一个官爷有什么道理可讲？他老母亲一直由我伺候着，身边只我一个悌己，这些年从没打过骂过，看我比其他贵重许多，我家老爷正愁没法在跟前尽孝呢，又岂会轻易放我离开？道理我已经摆在这里了，以后让邹大娘别来了，到底白忙活一场。”

“唉。”良久，阿娘叹了气。

这伙功夫，她已经生好了火，放水下米，熬粥烧菜，一切准备妥当，天色彻底变暗。

就着月光，母俩相对无言地用完了晚饭，面对阿娘的唉声叹气，她觉着没意思，抽出别在墙上的新柴刀，拿起一个麻袋，便往外走去。

“天都暗了，你要去哪？”阿娘在身后问。

她也不回地说：“我今林子时，瞄到一个芦鼠窝，去套回来。”

阿娘传来嘱咐：“当心蛇虫和野猪。”

还有野猪呢。她寻思，若是遇上了，便一并打回来，说不定还能换点高价。

竹林夜，总格外吓，影影绰绰，窸窸窣窣，像有一千个敌埋伏在附近。

夜稀，身临险境，这样的形她却习以为常。

正是在一次次濒死的挣扎中，在一次次奋力的自救里，有了自己的奇遇，有了自保的能力。

不过这些，无法与家说起，只能静静凝望着月亮，在心底里回忆。

天亮后回到家，拎了一麻袋的野物，每只都用树藤缠住了嘴和脚。

阿娘打开袋子，吓得满脸煞白，赶紧问：“哪里学来的本事？”

她讪讪地解释:“主家的管事好这，跟着学了两招，没想到真的管用。”

“乖乖，”阿娘认真清点起来，“这样的东西周顾坊最喜欢了，估计能换不少钱，让你弟弟提去卖了吧。”

她点点，顺手从袋子里摸出一只已经吓死的野兔，“这条留下，我来杀。”

“我去叫他来。”阿娘神抖擞地说。

杀了兔，烧了水，剥好皮，小弟还没上来，剁了再腌好，还是没到，直等到野菌粥熬得满屋香，才见影从山坡上蹿出，跑得满是汗。

“姐，这都是你打的？”小弟望着野物，呆了半晌，颇疑心地问。

她仰着脖子，喝下滋味鲜甜的菌粥，感到身体处的饥与渴全都解了，这才随意点了点。

“姐，这可是一手好本事啊。”

“这算什么本事？只要够勤快，土里总能刨出吃的来。”

“姐，你别走了，打个一年半载，赎身的银子还愁吗？”

她冷冷一笑，“你这眼界也太短了。这片山无惦记，偶然去打，才能打到，可若每都去，就捞不着好东西了。再说，到底是造孽的事，少做为妙。”

小弟探了她一眼，有些赧然：“我可全提走了。”

她点点，“去吧，趁还活着。”

小弟旋即提着麻袋下了山，脚步比上山时还快，直到她洗好澡，晾好衣裳，躺到了床上，才听见阿娘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从门传来。

过了一会儿，腌盆子上的锅盖被掀动，她听到阿娘惋惜地唠叨：“哟，这么肥呢，一起卖了可好。”

她转过身，面朝木壁，闭上眼睛。

醒来已是晌午过后，阿娘与野兔一道不见踪影，桌上只有些茶点可以果腹，用罢，仔细数算起屋里屋外缺失的东西，记在心里，拾掇了一下，下了山去。

为了避开傻葫芦，这次她去了大商街，了一间较大的百货行，把家里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了一遍。

这是她一回来大商街使钱，想不到东西也没那么贵，货有好有贱，选择随。

还未到周顾坊，便已听见里传出的靡靡之音，路过时，正好撞见一个满身酒臭、衣物鲜艳、很是瘦弱的汉子被两个小二架着两手轰赶出来，神色颇为狼狈。

坐在二楼的小霸王从桌上抓起一把瓜子壳，天散花的撒到汉子上，引得坊中大白天就开始饮酒的醉鬼一通叫好。

被赶出来的汉子在笑声中仰着脸骂：“臭烂东西，你爹在时也不敢这样对我。”

小霸王咧起嘴角，不屑地笑开，“有多少请多大的客，次酒也赊，我都替您害躁。”

“我赊也是我还，又没要你心，呸，这地方我再来是泥蟹！臭烂货，你就安安心心‘发财’吧你！”

“慢走不送！”

她抱着东西，飞快走过，耳后哄堂的笑语中，穿着婉转动的弹歌，听着已经变了滋味。

有多少请多大的客，这话不假。她暗暗寻思，以后还是到小商街去吧，正经那才是她这种该去的地方，大商街满路都是钱香花香酒香，但也没那么好。

荒城总是混，又仗钱欺。

回到家时，阿娘正坐在晒场上纳鞋，一看见她怀里的东西，立马变得愁眉不展，开第一句便问：“费了不少钱吧？”

屋里传来阿爹雷声一样响亮的酒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