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妮娜医师住在哪儿。”阿尔目光环顾了一圈，心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他身后的祭司脸色难看。

“您指的是泽妮娜·伯恩斯，曾经的贵族小姐？”

一个被孽鬼抓了一下脸，脸上带着三爪结痂的把视线投向旁边的祭司。

“愣着什么，大问你们话了？”祭司训斥道。

“泽妮娜士两天没来了。”左脸有颗痣的士兵匆忙转过，背对术士，朝其他士兵打了个眼色，叫他们统一径。

“我们也觉得奇怪，还以为她辞了职！”

“哼…”阿尔祖眯起的眼睛出冷光，“你们把我当成瞎子吗？”

他转看向了祭司，后者支支吾吾，瞠目结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老实代，她去了哪儿？”

他的话音好似带着一心的魔力，随着微风穿过整个房间。

一个左手打着石膏的男顿时脸色一呆，像是傀儡一样诡异地僵硬着脸，机械地张嘴，

“泽妮娜死了…”

这一瞬间。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

所有呼吸一滞。

很快又恢复如常。

“呵呵…”阿尔祖突然笑了，这笑声，却让所有都感觉毛骨悚然。“在梅里泰莉神殿附近，一位治病救，品行高洁的士，居然死了？”

他看向身后的祭司，眼神像刀一样锋利，

“解释。”

祭司双手紧扣在小腹前，脸色惨白，呆若木。

“泽妮娜士，被两个病给糟蹋了…”脑袋上缠着一圈绷带的老，脸色浮现一丝挣扎，看向木屋左侧紧闭的大门，然后断断续续地说，“为了方便照顾伤员，她晚上睡在这间治疗室隔壁的房间里。”

“可三天前，两个男看她长得漂亮，又不是神殿的祭司，不受梅里泰莉保护，于是起了邪心。夜偷偷撬开了门，侮辱她之后，又偷偷溜走了。”

“她羞愤难当，第二天，就在病房里上吊自杀。”

……

治疗室内有了漫长的难熬的沉默。

“尸体呢？”阿尔祖语气异常地平静，平静得令心悸。

“在停尸房。”祭司结结地说，“您知道的，医院每天都要死几个，战争结束，大都是被怪物袭击重伤而死。”

“有在神殿附近伤害了医生，如此重大的事故，为何半点消息没有泄露出去？”

“我…”祭司被他燃烧着褐色光芒的眸子一照，嘴就自己开了，“祭司们担心事传出去影响梅里泰莉神殿的声誉，所以…不过治安官那边还在调查，还没有结果。”

“还在调查？你们的医生死了，你们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房间里玩耍？”阿尔祖嘴角咧开一个冷漠的弧度，凌厉的眼神挨个挨个扫过场中十来位病，他们纷纷低下，“你们这么多，躺在一个房间里，这么多双眼睛，难道没有一个发现行？去制止那两个畜生！？”

一个胸涂满紫色药水的病嗫嚅着解释，“那两个家伙强壮得就像恶心的变种…还在马里波的军队里服过役，他们用眼神威胁我，冲我动刀子，警告我…我害怕，我不敢说…”

阿尔祖向后仰起，闭眼。

我帮助过的士兵，杀死了一位医生。

“阿尔祖大，我、我没办法…”另一个左腿固定着木板的年轻小心翼翼地扫了怒的术士一眼，“我不想另一条腿也被打折。”

……

“别说了，立刻把泽妮的尸体带回来。”

“啊，大，今天太晚了，要不明早？”祭司问。

“立刻，马上。”

……

半小时后。

阿尔祖如愿见到了泽妮娜的尸体。

她已经不年轻了。

但过去娇惯的生活，让她外貌胜过大部分贫苦民。

此刻，这张光洁清秀的俏脸不正常地发黑，凝固着死前惊恐。

遍体青肿，肌痉挛。

显然受过残忍的对待。

“她为你们治过伤吗？”

阿尔祖缓缓地问。

众垂默认，如坐针毡地扭动身体。

“你们对得起她的治疗吗？救命恩受到侮辱都不敢伸出援手？胸中还剩一点和良知？”

没回答。

“你们可知——纵容犯罪，也是一种无可饶恕的罪过？”

几个男艰难地吞了唾沫，室内一片死寂。

法师凝视那名祭司。

“这就是梅里泰莉神的教条？”

“抱歉，阿尔祖大师，但我没办法，我微言轻。”

祭司脸色发白，带着羞愧的表，挤出一滴眼泪。

“但以您这么尊崇的身份，只要您亲跟大公爵说一声，调查立刻会有结果！他肯定会立马把那两个犯给你处理！我听说他会还想求您继续出手，攻城掠地，他会继续倚仗您！”

阿尔祖凝视着泽妮娜，神恍惚，似乎看到了另一张脸。

同样的神殿医师。

同样死得相当痛苦。

她们舍命拯救的对象，同样抛弃了她们。

何其相似啊。

隐隐约约，泽妮娜那张青肿的脸颊和阿尔祖记忆中，已经远去了数十年的俏脸重叠。

治疗室里的病，相顾骇然。

身份尊贵的法师，居然跪倒在尸前，动作温柔地握住了她冰冷僵硬的手，将手背贴在额。

“莉莉安娜，救这么一群值得吗？为他们创造一个没有魔怪的安全世界，值得吗？”阿尔祖地凝视那张幻幻想中的脸，语气坚定，摇，这次他终于否定的答案——“不值得，他们不值得救赎！”

一缓慢，绵长，撕心裂肺的痛将他全部身心占据。

他手掌凌空一握，一枚被磨损得发黄的百合花的勋章出现在掌心。

“我累了，结束吧。”

他神经质地喃喃低语，治疗室内众静若寒蝉，不知不觉后背开始发凉，面前男身边奇异鼓动的能量，制造出一阵诡异的幻觉——

一连串报丧鸟的嘶鸣、声音越来越大，织在一起的混响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几十年过去，我总算看明白。魔物杀死的类，不及死在同胞手中的百分之一。”

“大师，”祭司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地问，“您在说什么？”

“无尽的战争，贪婪的欲望、丑陋的犯罪，自私的心…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毒瘤。”

……

众睁大了眼。

烛光忽而熄灭，屋内刹时沉黑暗可怖的死寂。

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光。

熊熊烈焰在屋中壁炉里长燃，把整座小屋照得通亮。

轰隆隆！

咔嚓！

大门之外，耀眼的雷电带着银紫相间的弧光，照亮夜幕低垂的天空，以及阿尔祖爬满泪水的脸！

治疗室、梅里泰莉神殿、整个马里波，无数民走出房门，一同眺望漆黑天空中的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