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云，韦陀菩萨护持完九千九百九十九尊佛后，将会是贤劫最后一尊佛——楼至佛。护持完毕后放下金刚降魔杵的韦陀，才是真正成了佛的韦陀菩萨。下官塑的是真正的韦陀菩萨，而不是未成佛的韦陀。”

四下突然变得极静，王玺唯唯诺诺地跟在袁正身后，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处荒芜凄凉的废墟里，不知道脚下的路究竟通往何方。

蓦地，袁正转过身来，冷冰冰地对王玺说：“王土司大，对于您修建的报恩寺，我已有了初步的了解。有些话，我想今晚和您单独谈谈。”

夜，龙州宁武司蟠龙坝的王土司府。

庭院中的丹桂被若有若无的月光模糊了，看不清楚它们本来的面目，不再像白里那般真实可触，只有阵阵香气弥散开来。抑或阳光下的丹桂不过是虚幻的假象，黑暗中的它们才是去伪存真的。

王玺应约来到袁正的房间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袁大，下官应邀一个前来了。”

袁正打开门来，看到王玺的确是一个来的，将王玺迎进门来，对他说：“王土司大，想不到蟠龙坝的秋夜这般寒凉。您府上有酒吗？要不咱们喝点酒提提热，免得待会儿谈话的时候风寒着凉了。”

一听袁正要酒，王玺赶紧吩咐下准备酒菜。袁正在一旁叮嘱：“一碟花生米就够了，好酒我可不喝，要最普通的！”

袁正、王玺二在屋里坐下，下端上花生米和一壶天麻酒。袁正用眼神示意，王玺吩咐下离开了。

等到下走远，袁正将门窗紧闭，威严地厉声说道：“王土司大，你我都是明白，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所修建的这座报恩寺，原本一开始并不是佛寺吧？”

袁正的话犹如一记响雷，轰隆一声打在王玺身上，王玺呆住了，额上暗暗滋生出细密的冷汗。

还未等王玺回过神来，袁正接着严肃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最开始修建的应该是一座皇宫吧？紫禁城的形制、金水桥、八字墙、天花藻井，你这座报恩寺应有尽有，还有那不计其数的雕龙，哪里像是一座佛寺该有的样子？这明明就是为了应付巡视，紧急将皇宫改建成的佛寺。好你个王玺，你分明就是造反！”

袁正的话犹如支支利箭，直直地在王玺的心脏上，王玺连连否认：“袁大，冤枉啊！下官一家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造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还请袁大明鉴！”

袁正笑而不语，抿了一小酒。

王玺毕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了，猛地想起徐公之前说过的话，很快明白了袁正的意，赶紧调整一下面部表，刻意挤出笑脸，对袁正说：“袁大，下官曾与袁大有过相同的境遇，也曾官居从七品。前些年承蒙圣恩，经圣上钦点，下官由从七品越级擢升为正六品，赐封昭信校尉。圣上对下官的恩宠，下官就算身碎骨、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下官生是大明的，死是大明的鬼，怎么会忘恩负义地密谋造反呢？袁大您年轻有为，圣上这次特派您来彻查刁民诬告下官谋反一案，必定是圣上对袁大您分外器重，袁大您必将步步青云，官运亨通。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袁大您此次千里迢迢来到我龙州宁武司，下官有幸识得袁大这样一位清如镜、明如水的监察御史，真是三生有幸，也是不请自来的缘分。下官虽久居龙州宁武司这样的偏远之地，但对于袁大这样清廉正直、忠心为国的好官向来感钦佩，下官从继任龙州宣抚司佥事伊始，便立志要做一位誓死效忠大明、为国为民的好官。下官与袁大的信念同出一脉，不谋而合。正所谓知音难觅，下官略备了一份薄礼，权当是见面礼，希望能和袁大个朋友，还请袁大笑纳。”

袁正露出左右为难的姿态，脸上浮起纠结的神色，喃喃地说：“王土司大，您这样做叫袁某如何是好啊？按照大明律法，您是正在接受我巡视的对象，您的礼物袁某万不敢接受。可袁某也觉得王土司大您这个很耿直，又和袁某有过同样的境遇，在政见上也与袁某很有共识，袁某真心实意地想与王土司大个朋友。这可真是叫袁某为难啊……”

久经官场的王玺彻底明白了，对于袁正这样的来说，他虽搞惯了官场的下流勾当，但他始终想要对外界维护一个清廉正直的形象，用一块最后的遮羞布来掩盖那些肮脏的钱权易。典型的又想吃鱼又要去腥臭的“两面”做派，怪不得之前王玺认为袁正这个琢磨不透。正是袁正努力建立维护的外在形象，让他能够脱颖而出，通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刘正廉的大力举荐，皇帝特派他来到龙州宁武司查案。王玺明白与其他看不说相较，袁正直接对王玺说出他已看出报恩寺是皇宫改寺庙一事，无非是想要讹诈王玺，王玺谋反的罪证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想要全家平安过他这一关，就得抬高价码，不下点血本是不可能的。王玺这下全想通了，为何徐公之前告诉他袁正是个佞之徒了。现在这种命攸关的时候，王玺要想救全家命，必须和袁正这样的伪君子攀上关系，财免灾，花钱买平安。

“袁大，有外在场时，下官是您巡视的对象，这是‘公’。现在没有外在场，就是你我朋友二，这是‘私’。袁大，您向来都公私分明，怎么这个时候拎不清了呢？”说罢，王玺对着袁正的耳朵悄悄说，“袁大，下官不才，略备了一千两白银作为见面薄礼，还望袁大海涵。”

“王土司大，您有心了！”袁正脸上涌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对王玺竖起大拇指，“王土司大，您有如此不俗的见识，怪不得皇上会钦点将您越级擢升为正六品，赐封昭信校尉。若是我此番回京，告诉皇上您私建皇宫、蓄意谋反，岂不是打了皇上的脸，无异于告诉世皇上不会识用，让皇上颜面尽失？皇上是何等尊贵的九五之尊，与其告诉皇上王土司大确系私建皇宫谋反，让皇上龙颜大怒，龙体大伤，不如袁某做个顺水，告诉皇上王土司大乃被刁民诬告，实则是在修建祝延圣寿的报恩寺，让皇上龙颜大悦，让王土司大转危为安，也算是袁某作为朋友礼尚往来的回礼。一举三得，何乐不为呢？”

对于王玺来说，能财免灾，便再好不过了。就怕这财送不出去，让袁正觉得他谋反属实且做贼心虚，还会再加上一条贿赂朝廷命官的罪状。那可真是罪上加罪，罪加一等了。

袁正的态度令王玺欣喜不已，王玺暗自庆幸王家上下有救了，牢牢握住袁正的手，感激不尽：“袁大，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下官能结袁大您这样的朋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来，袁大，下官敬您一杯，您的大恩大德，下官及家眷必将铭记于心，没齿难忘！一切尽在这杯酒中！”

袁正笑了笑，与王玺一道，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阵觥筹错之后，袁正醉了，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变得迷离飘渺，似一潭不可见的泉水，隐约看见里面藏的欲望。袁正的脸颊染上红晕，原本整齐的发丝零零散散地飘落，褪去了原先的伪装，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为了能把袁正陪好，王玺命从望春楼招来两名烟花子，让她们好好服侍袁正。

酒、色、财、气，样样备齐。王玺终于把袁正拿下，安心地长舒一气。

一个月后。

在龙州宁武司悠哉乐哉够了的袁正，决定打道回京向皇帝复命。

临行前，王玺如当初迎接袁正时那样，依旧隆重地携四个儿子、徐公以及全体衙役一道，在接官亭为袁正送行。

袁正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