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恂闻言顿时一愣，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后郑重的问道：“冯老先生认识我祖父？”

“都是故了，不提也罢。”冯光熊闻言叹了一气后说道：“只是老夫没想到，你沙滩黎氏竟然出了一个如此大能之辈。”

冯光熊这话黎恂不好接，只得拱了拱手表示了回应。

“依老夫看来，他们都是吃饱了没事，闲的，都到如今地步了，还在这儿争论这些有的没的。”冯光熊见状摇笑了笑说道。

黎恂闻言顿时也是一笑，拱了拱手赞同道：“老先生此言有理，我们军政府可不管你儒学也好，还是法学也罢，只要适用，皆可用，用大帅的话说，咱们主张的是科学治国。”

听到这话，冯光熊仔细的听了听下面没什么动静，很安静后，便起身笑了笑说道：“想必你们那位大帅应该来了。”

说罢，也没招呼其他，便自顾自的朝楼下走去。

楼下，黎汉明正吃得酣畅淋漓的刷着火锅对夏文炯滔滔不绝的说道：“这海椒可是好东西，海椒，俗名辣火，土苗用以代盐。咱们贵州气候湿，这海椒便有祛湿之用，前些子福康安、和琳在湖南的山里先后病死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在我看来........”

说着，黎汉明发现气氛有些格外的安静，抬一看，发现冯光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放下擦了擦嘴后问道：“冯大这是看完热闹了？要不要一起吃点？”

“多谢大帅好意。”冯光熊见状先是拱手称谢一声后坐下说道：“大帅好兴致，就着刷锅欣赏热闹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黎汉明则没有理会他，先前的动作不过是礼节的问候而已，问过后黎汉明便又开始吃了起来。

冯光熊见状，也没动筷，而是开问道：“不知大帅对他们的争论如何看？”

冯光熊相信，这里的发生的一切必然逃不过眼前这的耳目。

黎汉明没有回答，而是也不抬的反问道：“你呢？对儒法又是如何看？”

说着，黎汉明先是招呼赵家元加一些菜后，才招呼黎恂也吃。

黎恂也不客气，拱了拱手后便在夏文炯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冯光熊见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拱手回道：“老夫以为，这孔儒所论，本出自上古亲亲家国，汉初沿袭秦时法度，文景稍废，武帝再兴，悟到了前秦的教训，才将这孔儒之道扯来遮掩。外儒内法，华夏千年之治，就此砥定。”

“所谓儒学治国也好，还是外儒内法也罢，全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士治世，以理想代替现实，按设计笼罩天下，不去理会其中的差异。”

听着听着，黎汉明发现自己也是闲的，正事不做居然跑到这里来听古吵架。

不过本着来都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的打算，黎汉明决定还是说些什么，所以便停下筷子擦了擦嘴想了想说道：“在我看来，外儒内法这个提法本就不正确，因为儒家天然就有短板——明于而暗于法。”

说着，黎汉明抬手制止了准备发问的冯光熊，自顾自的说道：“何为明于，暗于法？儒家熟稔于天感应，得进退玄机，但也愚于名分权益之辩，昧于细易变化之理。”

“所谓熟稔天感应，得进退玄机。就是说，儒家的种种学说、思想、观点，是以依赖自身的探索和发展为核心，通过对自己和外在世界变化所产生的感知与察，得出所想所悟。然后在立身、处世、治功方面做出成就建树。”

“具体的我就不举例了，相信诸位都能从自己所学中脑补出来。既然立身、处世、治功之法皆允同，儒家的周边文化，如君子的品格，道德，廉耻，忠孝等等，被认可也就合合理了。一旦这个思路打通，上升到宏大的治兴衰层面，多多少少也就会有一定的正确。”

“比如君主恣意妄为、沉湎色、好大喜功、残凶狠，那么其治下的国家和社会也会产生恶劣的表现，而君主若宽容博、求真务实、兼收并蓄，那么其治下的国家和社会就会产生优良的一面。又因为君主是天下至高无上之，德行应与君子等齐，应向圣贤追求，所以合乎礼义才能维护好，治理好国家。”

“但另一面是，儒家这套逻辑和要求，并不适合所有，因为受环境影响太严重，有的就只想发财，有的就好斗，有的就不想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且儒家的那些道德命言论，太过浅显，仁义礼德具体是什么？根本没有探究过，也无法探究。”

“当遇到细枝末节的问题时，往往空能看到肤浅的善恶是非，而看不到名分权益的归属。这就使得治教化世，成为空话。”

“老子有云：天下难事必先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细小之事虽然不易察觉，细枝末节虽比不上大仁大义，但这些秋毫微小却是达成大仁大义、组成大仁大义不可或缺的必须成分。儒家对此手短，也不重视，涉及到重大的细枝末节问题，他们岂能妥善处置？”

“所以才有了先秦时期，不同学派对儒家好言务虚的批评。真到事上了，儒家很难发挥作用。别伸手指问你是一是二，你非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别问你这个东西该归谁，你却说有仁心道德者得之，无心道德者不可得之。这不扯淡吗？”

“当然了说儒家弄不清名分争夺的逻辑和原理，不代表他们看不懂，不需要。他们也是，也有名分权益的争夺。但这种事到了他们身上，就成为了好话是他们说的，坏话也是他们说的。而好事都是自己的，坏事却都是别的。”

“叛秦、窜汉、玄武门之变、陈桥兵变，儒家笔下、儒家视角下，只要符合他们认同的那就是承天受命，那就是造反有理。”

“事实上，历朝历代儒家知识分子真正发挥作用的不多，天下兴是非儒者兴，天下亡是非儒者亡。”

“西通异域、北逐匈、盐铁专营、羁糜四方，其中张骞、卫青、霍去病、李广利、桑弘羊，无一是儒者，即使是后世造纸的蔡伦，那也只是个宦官。至于唐朝的丰功伟绩，更不用多言，平高丽、灭突厥、取西经、炼火药也无一儒者。”

说着，黎汉明也反应了过来，虽然畅快淋漓了，但是貌似有些说多了。

想到这儿，黎汉明便四下拱了拱手说道：“抱歉了诸位，今看到他们不为百姓谋实事，而在这里做无用的争吵，一时气不过，话有些多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我们军政府的管辖下，不管你是儒家也好，法家也罢，咱们看重的是能为百姓带来实际利益的学说。”

“最后，借用王阳明先生的一句话，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一味的争吵并不能成事，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想想能点什么实事，好了，不早了，各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黎汉明对四下拱了拱手，又对冯光熊拱了拱手后便转身离开了。

黎汉明早就看现在所谓的儒家不顺眼了，噼里啪啦的胡说了一通后，顿感通畅，为了不再给自己找气受，骂完就跑方得真理。

黎恂见状，连忙起身做和事佬道：“冯老先生毋怪，我们大帅就是这个脾气，在我们军政府，那些只会嗨....就是只会说不会做的官员是没有位置的。”

跟着黎汉明太久，黎恂也学会了黎汉明时不时蹦出来的怪异词语。

冯光熊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道：“你们大帅此举甚妙，借用他们争吵之事堵住了悠悠之，想必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