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远：“……”

这就离了个大谱。

好在定北侯还有正事要说，倒也没太过于为难沈清远，给了白眼之后，他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润喉，然后才开始将事始末娓娓道来。

“此事还要从此次大晋与蛮族之间的战事说起。”定北侯说着顿了顿，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们可知，为何在北境大捷之前，为父会和朝廷失去联络那么久？”

沈清远和沈宜欢原本都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结果谁知道定北侯竟在开了个之后居然话音一转，开始考校起来了！

兄妹俩的脑子一时没能转得过来，条件反似的摇了摇，表如出一辙的迷茫：“为什么？”

对于一双儿这糟糕的政治敏锐度，定北侯简直痛心疾首，闻言忍不住重重敲了敲沈清远的，恨铁不成钢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大的脑袋长来是做摆设的吗？都不知道思考思考，一天天的就知道问问问，要是以后我和你母亲不在了，你再遇到问题要问谁去？”

无端又挨了一顿教训，沈清远都快自闭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为什么”是他和妹妹一起问的，怎么最后挨打被骂的就只有他一个呢？

而且他年纪也不大啊，问点为什么怎么了？圣还提倡不懂就问呢，怎么到他爹这儿问个为什么就不行了？还扯到什么万一爹娘他们不在以后他怎么办的事上来？

沈清远怀疑他爹针对他，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于沈清远的腹诽，定北侯是半点不知的，他若是知道了，铁定会告诉沈清远，没有为什么，他就是单纯地看他这个儿子不顺眼而已。

只是说归说，训归训，该给的解答还是要给的，定北侯收了手，缓声道：“因为军中出了细。”

他这话说得平静，可在场听见这话的都惊呆了，包括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舞阳郡主。

要知道，两军对阵，就是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影响战局，更别说是军中出了细这样的大事。

舞阳郡主脱而出道：“最后可有查出那细是哪方马？”

若细是蛮族的，那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立场不同，大家为了活命各自派细作打敌军军营也无可厚非，可怕就怕，这细是自己。

若是连自己都靠不住了，可想而知这底下藏着怎样的暗。

思及此，舞阳郡主的心往下沉了沉，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形势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果然，定北侯的下一句话给了她的猜测以肯定，“那是我们军中的，我把他揪出来的时候，他声声说他是那位的，我无权处置他。”

定北侯说到“那位”的时候，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缥缈，让看不真切他眼底的绪，但舞阳郡主她们都能感受到，他的心不太好。

想想也是，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臣子，能够忍受帝王无端的猜忌和迫害，即便他忠心耿耿，即便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为国捐躯战死，和成为帝王权术的牺牲品，终究是不同的，很多能够接受自己为家为国马革裹尸，却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一腔赤诚被糟蹋，定北侯就是如此。

想到自己征战多年，临了却被晋元帝摆了这么一道，定北侯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君臣有别，他就算再不满晋元帝的所作所为，也只能咬牙忍耐而已。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造反吗？

且不说晋元帝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就算他真的有些小过，也绝不到世所难容，需要改朝换代的地步。

许是定北侯身上的悲怆太浓，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最后还是沈清远顶着重压开了，问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父亲觉得，那个细作真是那位的吗？”

要知道细作是不是晋元帝安进军营的，其实很容易，但定北侯却不想去查。

他倒并不是想自欺欺，而是有些事，根本不用查就很明晰。

此次蛮族来犯，他虽是临危受命，可俗话说的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他和三弟还一同去了前线，晋元帝放心不下实属正常，要安个在身边监视他们也正常，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唯一在意的是，为什么那细作会在战场上对他下手，且还是在战争即将胜利的时候？

答案很明显了不是吗？

因为那位想要胜利，但不想要一个胜利的定北侯。

这些年，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很大了，若再有了这次北境大捷的功勋，那位恐怕要寝食难安了。

就像当年的安平王谢云，因为战功卓著，所以埋骨在了黄沙漫天的北境，再无归期。

不过也正因为有了前任安平王的前车之鉴，定北侯在遭遇了黑背山那场伏击之后，才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舞阳郡主的提议，选择演出了这场“重伤”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