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

一路上，他从尤笑那里得知了更多况。

比如病传播已经有段时间，得病的子不在少数，最严重的几被管事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等等。

越是听，李昂的表就愈发沉。

吱呀——

马车在平康坊外的某处围墙停下，围墙处已经有小厮接应，

李昂从药箱中取出罩，给众带上，跟着小厮穿过竹林，来到坊内的一座楼阁前。

“得病的数实在太多，平康坊的管事怕影响生意，下了封令，把患病子关在各自房间里，并且不准外面的医师随便进出，只能由他来请医师。”

尤笑小声解释着为什么要隐秘行动，走楼阁的昏暗走廊。

平康坊的醉芳楼就在前面，那里是销金窟中的销金窟，隔着一片竹林，依旧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丝竹声，与觥筹错声。

然而众脚下的这座楼阁，却格外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剂气息，时不时从房门后方，传来一两声沙哑的咳嗽。

令李昂一下子回忆起当初来长安时，看到的病坊。

绝望，无助，等死。

“开门吧。”

李昂语气低沉，让小厮把一扇房门打开。

吱呀——

伴随着木门开启，一浓郁药味涌了出来。

李昂微抿嘴唇，用念力隔空打开窗户，让光芒照进来，也为室内通风。

这是间子卧室，装饰清新淡雅，桌上摆放着花瓶，但瓶中花朵已经因为许久没照料，而枯萎了不少。

墙角摆放着药壶，而卧室床上，则睡着一位穿着素色衣服的子。

她面容憔悴，形容枯槁，更恐怖的是，她的脸上、手上，有着溃疡形成的暗红色瘢痕。

啪。

李昂下意识地捏紧了拳，脑海中的记忆宫殿，几乎在瞬间就找出了符合症状的病因。

梅毒。

“都别进来。”

李昂声音低沉沙哑，抬手让宋绍元等待在屋外，自己踏房门，大致检查了一番患者状态。

体表有斑疹、环状丘疹，

唇、腔有粘膜斑，有渗出物，

发稀疏脱落...

李昂默默放下病手臂，走出卧室，朝尤笑等打了个手势，一行来到僻静处。

宋绍元犹豫问道：“升，这病...”

“很难很难治。”

李昂直截了当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患者的初期症状，是体表，特别是下部位，出现小硬包，不断流脓。

大部分患者，一开始会不治而愈，以为病已经自愈。

然而，过段时间，小硬包会再次出现，并且遍布体表，形成红色斑疹，几天内遍布全身。

况即将恶化时，斑疹又突然消退，并在数周或者数月后，卷土重来，反反复复。”

“是，是这样没错。”

小厮点了点，目光闪烁地看着李昂，“刚才这位郎君称阁下为升，难道您就是那位学宫李昂...”

“是我。”

李昂点道：“你叫什么？你对这里的况了解多少？”

“小药王神在上，”

小厮连忙行礼，诚惶诚恐道：“下走名为小六，是醉芳楼管事派来照顾姑娘们的。”

李昂一挑眉梢，醉芳楼管事下了封令，不让外面医师进来，但这小厮还是带他们来了，显然另有隐。

不过他没那么多闲工夫打探，让小六挑重要的说。

最早的患病者大概出现在一年半以前，就像李昂说的那样，一开始只是流脓的小硬包，很快自愈，并没有太在意。

随后，患者的病反反复复，并且坊中陆续出现了相似症状的其他患者，直到三月以前，病大规模发，超过四十名患者彻底病倒。

而最严重的患者，已经死了。死前整个鼻子脱落，五官凹陷变形，格外恐怖。

“超过四十...”

李昂回望暗无光的走廊，心底升起难以言喻的绪。

梅毒是梅毒螺旋体引起的慢、系统传播疾病，主要通过途径传播，临床上可分为一期、二期、三期梅毒、潜伏梅毒和先天梅毒等。

梅毒螺旋体，是种相对弱的病原体，

不耐热、不耐冷、不耐燥，脱离体将会立刻死去，因此超过95%的病症感染都是通过途径。

然而，梅毒螺旋体一旦进体，况就不可控了。

它能吸附在有黏多糖的组织上，而黏多糖是身体结缔组织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遍布体的每一个部位。

这也就意味着，梅毒螺旋体能进体各个地方潜伏起来，一波又一波地发动袭击。

如果几波都没有被本身的免疫系统掉，那么梅毒螺旋体就会进化出荚膜，进一步抵抗白细胞攻击，并且产生黏多糖酶，分解体中的黏多糖。

黏多糖是体结缔组织的一部分，当黏多糖被黏多糖酶分解，体组织就会凹陷坍塌，形成一个个脓包、坑、瘢痕。

并且最恐怖的是，因为梅毒螺旋体分布在体各处，发动袭击的位置也不尽相同。

如果在鼻子，那么整块鼻子都会凹陷、掉落。

如果在眼睛，那么会双目失明。

如果在耳朵，就会失聪。

如果在大脑，就会表现出癫痫、疯狂、偏执。

甚至连骨骼都无法逃脱，被侵蚀出一个个孔。

哪怕在医学高度发达的异界，每年依旧有一千两百万例新发病例。

而且...

他转看向昏暗走廊，如果这种病症，是其他国家流进来的，而长安城最早病患出现在一年半以前，

那么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这种病症又悄无声息地传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