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川大师已经惊呆了。

“我曾叔祖是被拿枪的打死的，不是被你吧？我曾叔祖会死是为了去救，不是为了救你吧？我曾叔祖去救的决定以及带着你去帮忙的决定是他自己做出的，和你没关系吧？”沈莫看着棺材脸老，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一群“吧”让华夏语听读能力下降的正川老完全反应不过来。

“三个决定因素都和你没关系，你这么些年装什么神伤残啊？”

神伤残？那是什么？

正川大师觉得沈莫的话他已经听不懂了。但是这个孩儿的态度，怎么变得越来越犀利？

“你一定没跟我爷爷当面说清楚我曾叔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他被打成了筛子你还完好无缺，不就是因为他用了自己的命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么？你活到现在这么滋润，如果我曾叔祖在天上看到了肯定高兴啊。”

“一辈子能快乐的时间已经短暂，何苦再去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去伤害别。”

孩儿这么说着，自己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爷爷因为自己迟早要走所以不肯亲近，但是那明明是属于自己和他的十七年，生有几个十七年能活在故作的漠视和冷落中？

自己因为哥哥不会说话，因为小时候那份小小的酸涩与嫉妒不肯亲近哥哥，一辈子又有多少能和最你的相处的时光？

沈家每个都是厨艺高手，可是除了哥哥谁都料理不好自己的内心。

一锅本该咸鲜美味的料，做出的菜却倒多了醋，误放了碱面，烧大了火候。

成了一团糟。

正川大师想了想，摇了摇没再说什么。

沈莫却觉得不对，如果说老子从十七岁之后再没见过这位，还把他当成害死叔叔的仇，那这么多年后见到对方应该是拿刀砍走才对，怎么会让家在自家门蹲了俩月。

孩儿又温柔可亲地给正川大师倒了一杯柠檬水：“您继续，您继续。”

正川雄一瞅了她一眼，再没觉得她是什么好孩子。

这个明明是小刀养出来的剜心刀！她还披了一层温柔和善的皮！

“快说快说，你话都说不清楚我怎么帮你呀是吧？你觉得我今天给我爷爷打电话怎么样？”

沈莫对天发誓，她真的没有威利诱的意思，用自己的爷爷来威胁一位大师来讲故事，怎么可能呢？

正川雄一所属的部队一直驻扎在京城周围，所以正川雄一偶尔也会再去沈家那边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似锦楼虽然还在，但是仍然不过是苦苦支撑，赚来的钱大多用来上下打点关系了，沈家的子也变得不是那么好过。

沈大爷当然有钱，无论是祖上传下的财产还是他卖掉自己的酒楼的钱，但是谁都知道未来可能会更糟，所以他们过得清苦了许多。

对于这些被占领区的普通华夏来说，有一天自己的军队再打回来是他们所有的期盼。

可是这一天遥遥无期，所以失望和绝望反复折磨着这些，远比身体受到的摧折还要令难耐。

过了几年，正川雄一再一次出现在沈家门前的时候，沈大爷让他进了门。

他说想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送出京城，想要拜托他。

那时的正川雄一已经在军队里混的不错，因为几位大佐都喜欢吃他做的饭菜，沈大爷这次的请托让他天真地以为自己有了能够赎罪的机会。

正川雄一做到了，他把自己的伯娘和弟弟送出城，回来的时候得到了似锦楼几位大厨因为不肯为天皇庆生礼送上菜肴而慨然赴死的消息。

敦厚善良的沈家大爷，爽朗笑的黎家叔叔还有别的几位大厨都死了，尸体被挂在了城门楼子上。

似锦楼的老板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心血。

他站在火堆中嘶吼：“国已不国矣，何处有似锦可期。”

火焰映红了京城的大半个天空，从那一刻起，正川雄一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同胞和自己长大的土地到底有多么重的仇恨。

那之后他再没见过沈抱石，直到战争结束，正川雄一流落在鲁地和很多侨民一样等待着回到片儿国的船。

他根本不知道片儿国的生活是怎样的，但是他知道华夏根本不可能容得下他了。

等了一艘船又一艘船，这些在海边活的像是一群乞丐，他们是失败者，是被驱逐的失败者，是可以被肆意报复的失败者。

华夏曾经经历的恐惧与绝望，这些侨民开始一点点的经历。正在要彻底丧失希望和别一样投海的时候，正川雄一突然被告知上船。

他回到了片儿国，开了一个料理店，娶妻生子，不告诉任何他在华夏的经历。

“几个月、之前，我收到、了一封信、告诉我有、想要抢我的配方。那封信是华夏语。”

所以在五十多年后，正川雄一想起去调查那些年被他刻意遗忘的事。

那位安排他上船的检视官还活着，他给正川雄一看了自己收藏的金条和手镯，告诉他有用两根金条和一个金镯子换来了他的位置。

那个金镯子上刻得是富贵花开，当他是沈抱云的时候他见过无数次，在沈家伯娘的手腕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的弟弟当年几乎是倾家产让他离开了华夏。

“我、以为、他原谅我了。”

沈抱石一直把他当成害死自己叔叔的，怎么可能原谅他，但是他又曾经护送他们离开京城。

大概当时的沈抱石给他换到了船票就是为了表示以后两不相欠吧。

对自己爷爷的别扭子有所领悟的沈莫长叹了一气，家里已经有一个不省心的了，看这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自己身边怎么就这么多费生命和自身过不去的呀？

“您这么多年一直年年不忘不过是因为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自己记忆里最美好的岁月被毁掉，所以只要有一点来自华夏的消息就能让您一把年纪漂洋过海。”

是的，就是不甘心，正川雄一低下，花白的顶对着沈莫。

孩儿未老先衰地叹了一气：

“你是希望我爷爷怎么样呢？七十多岁了再给自己找个哥？”

两个老加起来一百五了，你喊我一声哥我喊你一声弟……沈莫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吓出了一身皮疙瘩。

正川雄一抬起看了沈莫一眼，默默地转开了脑袋。

“好了，我知道，至少你们能坐下来喝杯茶叙叙旧是吧？”

大师赞许地点了点。

“老别扭。”

“不管怎么样我是你的长辈。”老突然觉得只会端着饺子走开的沈何朝真是太尊老幼了，兄妹两个一个不会说话，另一个把两个份的全说了。

小刀真不会养孩子！

沈莫就差翻白眼给他看了，什么长辈啊，我爷爷还没搞定你来我这里装大蒜？

“要我说，你们只要坐下谈谈就好了，别扯什么你对得起我我对不起你，说清楚我曾叔祖怎么死的，问清楚是不是我爷爷把你送上船的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我、是……”

“不管您是哪国，你和我爷爷一块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