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父亲看似随意地抛出这个问题，为何却像千斤巨石般砸在了她心上，让她有些晕目眩起来了呢？

慕玄奕真的会立她为后吗？他真的不介意她曾经是别的吗？

他定是介意的！

否则，怎么重逢至今，他都不曾碰过她？

江清雨如鲠在喉，面色滞然地与江悟生对视半晌，垂下衣袖，双手背在身后。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半晌，她开：“会。”

子的嗓音透着一丝冷意。

江悟生了然地笑了笑，看起来倒不是很在意的模样，又拿起茶杯喝了茶，惬意地吁了气：“儿，爹祝你心想事成。”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透着几分真诚和感慨，像是一位真心疼儿的父亲一般。

可江清雨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江悟生的肯定与否、祝福与否，于她而言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她的心神早已陷了最初江悟生抛过来的问题中，如同蝴蝶被毒蜘蛛吐出的网缠住，越是想挣扎逃脱，越是身陷囫囵。

她似乎给出了答案，可江悟生是否接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

从小生长的环境，注定了她只能依附于男子生存。未出阁的时候，她依附着她爹，嫁给太子之后，她便依附着太子。

如今到了慕玄奕的身边，她便只能依附着慕玄奕。

她从小就知道，男的心太大了，能装下偌大山河，绝不可能只心属一个子的。

男怎么可能甘愿将自己的心给呢？

她那在坊间名声极好的尚书爹爹，不也在她娘死后续了弦，纳了妾么？

更别说那个鸷风流的太子，东宫究竟有多少，她至今都数不清。

在太子临幸其他时，江清雨起初不忿，觉得自己的颜面被他踩在了脚下，可最后她看开了。

只要能保她荣华富贵、尊贵地位，他临幸谁便临幸谁，反正她本就不喜欢他，有什么好在乎的？

江清雨本以为，慕玄奕会是不一样的。

可江悟生的话突然将她点醒。

她意识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慕玄奕，也是男呐。

他在乎的远不止有，还有他的宏图大业，他的万里江山。

傅惊澜的身份，也从来不是和她对等的，一个而已。

她身后，是将士们的拥护，是百姓们的戴，是邻国敌军的忌惮。

这些统统是慕玄奕所在乎的。

平心而论，当她与这些东西放在天平的两端时，慕玄奕会如何抉择？

答案不言而喻。

自古多少帝王为了巩固朝势，镇守疆土，将后宫玩弄于掌之间，又曾付诸过几分真心？

或许慕玄奕现在不会如此，可难保数年、数十年后不会如此？

况且，傅惊澜的相貌并不丑陋，只不过是多年的风吹晒让她的皮肤显得粗糙了些。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相貌、得民心，还对他忠心耿耿的在他身边，无怨无悔地为他付出，怕是块铁杵都要磨成针了，何况是慕玄奕这样再正常不过的男呢？

心易变。

迟来的危机感席卷了江清雨的心房，回宫的路上，她坐在马车之中，前所未有的安静，就连马车停下来，婢掀开车帘，问她要不要带些往里吃的点心回宫，都没听见。

“小姐？”

婢再次唤她，终于将江清雨惊醒。

这两个字落她耳中时，江清雨倏然觉得很刺耳。

小姐？

未出阁前，婢们一直这么称呼她。

嫁之后，婢们便唤她太子妃了。

如今倒是又叫了回来，实在是因为她身份尴尬，虽然住在皇宫中，锦衣玉食，能随意地进出当今圣上的宫殿，却至今没个明确的位份，也不知慕玄奕是忙得忘了，还是有意而为之。

江清雨原先不在意，那时她对于慕玄奕对自己的感信不疑，认为位份不过是虚名罢了。

所以当婢称呼她为“小姐”时，江清雨不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还觉得这样听起来显得她很年轻，甚至有些高兴。

可现在听着，却莫名觉得有种讽刺的意味。

江清雨拧起柳眉，不悦地瞪了婢一眼，呵斥：“谁让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掀帘子的？！”

婢被她突然变化的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掀着帘子的手，低下了：“小、小姐……”

车帘没了支撑，放了下去。

隔着帘子，江清雨看不见婢脸上的神，只听见她低低发着颤的声音，说：“小姐，婢方才唤过你好几声，可你都不曾回应，婢一时心急，就……就掀开了车帘，婢不是故意的，小姐恕罪！”

即便看不见婢的脸，江清雨也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满满的恐惧，想象出她此时脸上的表。

莫名的，她竟从中尝出了痛快的滋味。

原来让恐惧，竟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怪不得从前在东宫的时候，时常能撞见一些嫔妃对手下的婢太监动辄打骂，甚至见了血。

那时她感到不敢置信。

将折磨成那副模样，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可如今——

涂染着丹蔻的纤纤玉手，捏着车帘掀开一角，足以让她看见婢跪在地上害怕到簌簌发抖的模样，又不会让行窥见车中她的面貌。

江清雨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余光瞥见车夫怪异躲闪的目光，她唇边笑意一滞，嘴角撇了下来。

放下帘子，她施施然坐回软垫中，语气中含着一丝嗔怪：“我不过是随说了一句，你何须害怕成那副模样？快起来吧。”

婢小心翼翼地起身，战战兢兢地问：“那，那您还买糕点吗？”

婢自然不是想自讨没趣，更不是想惹江清雨不高兴挨罚，只不过，以往每次路过这里，江清雨总会买她最吃的梨花酥，有时她忘记提醒，回去之后江清雨还会怪罪几句。

虽说江清雨刚才斥责了她，可却没有明确说买亦或是不买，若是她会错了意，回宫之后江清雨回过神来，以她刚才的脾气，免不了又是一顿罚。

婢心中叫苦，想不通自己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这位主子。

平里都挺好说话的，她难免随意了些，没想到突然被她怪罪怠慢，吓得她腿都软了。

被傅惊澜的事搅得心烦意，江清雨没什么胃。

闻言，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不买，可话到嘴边，猛然想起什么，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说：“买些栗子糕吧。”

“是。”

婢应了一声，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着，主子什么时候喜欢吃栗子糕了，从前送去栗子从未见她吃过，难道突然变味了？这也太快了吧？

……

等回宫之后，眼见着江清雨从她手中接过栗子糕，装在上好的玉盘中，端着走进圣上的寝宫时，婢才恍然大悟。

她可真笨呐！

主子不吃栗子糕，可陛下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