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白外青的萝卜嘞~~又大又甜的萝卜嘞~~”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嘞~~”

小娃娃被晶亮剔透的冰糖馋的挪不动脚，闹着娘亲买一串。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大嫂，给孩子买一串吧，不贵，两文钱。”

“两文钱？”大嫂跨着竹篮神夸张、声音尖刻，“不如买个萝卜切吧切吧还是盘菜，走。”

小娃娃闹着不走，被老娘踹了一脚，呜呜咽咽的一步三回。卖糖葫芦的小贩继续吆喝，朝着娘俩离开的方向吆喝，放开嗓门吆喝，走远的小娃娃以大哭呼应着。

热闹的集市来往，夹在卖玉米和卖豆腐的小摊中间有一个小鱼摊，卖鱼的少年正窝在墙角看书，周遭的吵杂丝毫不影响他的专注。

一个大婶买了两块豆腐，瞧着鱼新鲜，问这鱼怎么卖的。

问了几遍少年没有回音，卖豆腐的花二姐看不过去伸手动了动他。

“小五，家问你鱼怎么卖的。”

少年也不抬，回了句：“四文一条。”

大婶不乐意了：“家都论斤卖，你咋还论条卖呢。”

少年慢慢悠悠将眼睛从书本上抬起来，水灵清澈的大眼珠子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直勾勾的将看着，竟是把大婶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家的鱼就是这样卖，您尽管挑大的。”

“嚯，这小孩会卖东西，大的挑完了，剩下的一堆里小的也是大的。这些该不是被挑剩下的吧。”

“都是今早的货，所以说，赶早不赶晚，来两条再送您一条，随便挑。”

三两句话说的大婶笑开了花，挑挑拣拣的往篮子里放，少年只顾低看书，眼睛看到的在心里默念出来：元气陶铄，众生禀焉。砸吧着“元气”二字，顿觉胸气流汇聚，只一小会又散去了，他轻舒一气，抬手接住大婶丢过来的几枚铜钱。

送走大婶，一大叔来到了鱼摊上。

“小子，鱼怎么卖？”

大叔一看就是行家，翻着鱼鳃挨个看。

“就这么多，给五文钱都拿走。”

“痛快，明儿的也给我留着。”说完连着麻袋一起兜走，扔下六个铜板，其中一枚算是麻袋钱。

少年将书收起来，放进随身的小布包里。

一旁的花二姐纳闷：“离休市还早，你咋就要收摊子了？”

“我四姐今生辰。”说完，摸出两文钱买了串糖葫芦，一蹦一跳的出了集市。

路过学堂，他停下步子蹲在树下听了会儿，夫子正在里面摇晃脑：舜发于畎亩之中，傅悦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夫子，俺要尿尿。”

说完，一个小胖子冲了出来，里面顿时哄堂大笑。夫子一声重咳，这才肃静下来。

小胖子出门就看见了小五，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道：“又偷听，小心俺告诉你爹去，”尿急来不及跑茅厕，冲着小树丛就去了，还不忘告诫姜小五，“把脸转过去。”

学堂之地，岂容污秽。心里虽厌恶，但毕竟没有说这话的立场，刚转过身去，就听身后一阵急流，小五恶心至极，抬脚欲走，又听小胖子说：“姜小四嫁给俺，以后咱们也算是亲戚了，你要实在想听，俺倒是可以跟夫子说说给你留个最末的位置，怎么样，你打算怎么谢俺？”

听他声音小五就厌烦，转要骂，见他衣衫不整，又赶紧侧过脸去。

“我四姐才不会嫁你，万小柱，你别痴说梦了。”

“俺痴说梦？搞搞清楚，”万小柱绕到小五眼前，一脸肥，笑起来一颤一颤的，“昨天你爹收了俺爹二十两银子，说今亲自送俺们府上去。”

小五心里一咯噔：“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你爹卖闺又不是一次，还用得着跟你商量，再说，能攀上俺家这门亲，你家祖坟都得冒青烟，虽说做不了正妻，但俺也亏待不了她不是，你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真晦气。”

姜大发，你王八蛋。小五拔腿就往家跑，昨天老子是在翠花楼喝得醉醺醺被架回来的，翠花楼，那可是烧钱的地方啊，挥霍着卖闺的钱，你怎么有脸为父，喝了酒就打老婆，你哪来的脸为夫。大姐被卖掉的时候你也曾痛定思痛不再沾酒，可是转脸还是死不改。

姜小五一路不停的跑回家，进屋就到处找，家徒四壁，压根也不用找，一眼就望到了。姜大发在外间吃着花生米喝小酒，小五娘则坐在里间炕上抹眼泪。

姜小五的心彻底沉了下来，他走到姜大发的跟前。

“我四姐呢？”

姜大发不吭声。

“呢？”姜小五吼道，震得姜大发眼睛鼻子皱到一起。

“嚷嚷什么，她去享清福了。”

哗啦一声，手起手落，扫出去的盘子酒杯碎了一地。

“我的酒。”姜大发心疼的赶紧趴地上添两。

酒被糟蹋了，酒杯都碎了，姜大发气的想打，可是手抡到半空，却生生的被那副怒容给吓得缩了回去。

“姜大发，你还有点良知吗？万家可是个吃的地方，你竟为了那区区几两银子就不顾闺的死活，你还是吗？”

倒不是这万小柱有多丧心病狂，而是他爹万宝良，经他手被祸害死的少没有十个也有八九，据说他是得高指点采补阳，以此延年益寿。这话传的也不是没有根据，虽说这山野小镇并没有什么修仙大家，但万宝良的叔父却是奇。不仅自通修仙之道，还有幸拜了当世仙门大派：昆仑虚。已近百岁的高龄，却能攀山越崖如履平地，被们尊为仙。

有仙加持，万家事事亨通，只可惜这万宝良无德，不止祸害少一项罪行，远近但凡提起万家，都痛恨到了骨子里。

可偏有那些只认钱的，例如姜大发，把儿当牲贱卖了。

“什么几两银子，足足二十两呢。”姜大发还在惦记着地上的酒，常年饮酒，他的嘴唇已经成了黑紫色，像块不新鲜的猪肺。在他看来，儿就是赔钱货，能卖二十两，那都赚到了。

摇摇晃晃走进里屋，嘴里骂骂咧咧：“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生五个都生不出个带把的，要你有什么用，我老姜家就让你给断了香火，滚一边去，老子睡会。”

一连生四个闺，姜大发觉得自己在相邻间抬不起来，怎么着第五个也得是个男娃，可当孩子呱呱坠地，产婆说是个娃的时候，他二话不说抱着就给扔到了井里，要不说这小五命大，在里面泡了一夜竟都没淹死。乡长说这娃命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姜大发一听要享福了，这才乐呵呵将娃抱回了家。

听着姜大发说的混账话，姜小五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这样的父亲，里面只知道隐隐哭泣的母亲，被贱卖的大姐现在都不知音讯，还有冬天去河里洗衣服掉进冰窟窿活活冻死的二姐、三姐，以及现在被卖去万家的四姐。唯一没有被卖掉的自己大概只是因为还能帮他挣几个酒钱。

失望、绝望将她从里到外撕扯着，脚下不知踩了什么，有些黏脚。她低看，是买给四姐的糖葫芦，奔走一路她都没舍得扔，因为她还抱着四姐没有被送走的希望，可是希望终究还是成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