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薄闻到后，觉得也不疼，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了。

“平年啊，杜公子来了。”

孙鸨子换了称呼，片刻里面传来那温柔的应声，门也随之开了，杜薄叫孙鸨子赶紧离开，别在这里惹眼，一边伸手拉开门，走了进去。

迎面是一架屏风，画上正是平年，是杜薄给她描的。

“平年？”他轻轻唤道。

平年从屏风后出来，身着青色的素裙，长发如墨汁垂在脚边，不似那些般坦身露体，倒是比画上之还要婀娜三分，淡淡道：“凉言，你怎么来了？”

平年之于杜薄，就像是广寒宫的仙子之于天蓬，也许是没喝酒更少了三分色胆，更是有种远远观望捧在睡莲上的距离感，忧心忡忡的说道：“上次的事……”

“是平年无能，未能劝说的动季公子。”

平年抢白，看神色很是内疚。

杜薄愣了一下，忙道：“季林安那个……混世公子，不答应也是理之中，他爹季青云在朝上始终都随风摇曳，是个最会自保的主，哪里肯为了这次的事去冒这天大的风险，你肯这么做我就已经很感动了，不必如此介怀。”

杜薄说着，随着她往里走，坐在那圆凳上，平年奉茶而来，还是愁容满面，看的前者很是心焦，不知道如何安抚。

“平年，你当真不必如此。”杜薄言辞恳切的说道。

“贱身只是不想辜负了夫。”

平年也坐了下来，盯着杜薄手里的茶，想起那罗衣赏的茶，低低道：“难得夫那肯将我接去，听我说了那些话，让她这样身份的宗面见我一个清倌儿，还赐坐赏茶，若是被知道，岂非要被戳碎脊梁。”

听语气，平年心里的不安倒是满满登登。

“无妨。”杜薄大言不惭的替罗衣开道，“我夫……她不是个小肚肠的，她出身武将世家一身忠肝义胆的，即便这么多年……也没有对我如何，那些打骂说来也是我活该应受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想要帮忙，你若是早和我说，我必不让你烦忧。”

“我只是想着……可以帮到你。”

平年垂下眼睫，她回想着当见到罗衣时的形，犹如巍峨山脉，她这样的卑微便只是一颗风卷，连伫立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平年。”

杜薄望着有些痴，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平年的手，柔弱无骨，像是攥了一汪水在手心里，还带着刺刺的凉意。

平年抬看着他，苦涩一笑，仍然掩盖不住眼眸处的失落。

杜薄看出来，想要说什么却言尽于此。

平年轻轻摇，她心知道，若是尤氏死去，川王党的一行后在朝堂之上将是如何的如履薄冰，所谓杀身之祸如影随形。

谁也没办法保证，匡王会是个大度的。

又说了些许，杜薄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了还被孙鸨子讹了些钱去，心事重重的走在大街上，万家灯火抛之身后，迎面忽然跑来一，上来就嬉笑不止。

杜薄认出来，是另外一家馆的六子。

“你小子又跑到我面前来抖什么机灵。”

杜薄漫不经心的往前走，六子在旁边直搓手，笑道：“小的见了大夫就高兴，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啦。”

杜薄好笑：“说不出来？我看你是有满心满腹的话要跟我说吧。”

六子嘻嘻一笑，被戳穿了也不讪，在他身边跳来跳去的说道：“大夫今晚去了春意楼，不来我们常庭坐坐？方才楼上有姑娘瞧见说看见大夫了，小的还不信，到这边溜达一圈儿，没想到还真碰到您了。”

“可是柳娘想我了？”

杜薄似笑非笑的说道。

“当然。”六子毫不避讳的说道，“柳娘想您想的肚子都疼了，一天到晚的在榻上躺着左翻右滚的，抱着肚子喊您的名字呢！”

他说的大声，周围有看过来，杜薄横他一眼，六子立刻缩脖子，但是脸上的笑意并未减少：“我的爷，您真不去瞧瞧，柳娘昨天都抹泪了，妈妈让她接客她也吵闹着不肯，您倒是行行好，看了那平年姑娘，再去看看我们柳娘吧。”

“猴崽子。”杜薄道，“柳娘给你排了几个大子儿，让你跑来我面前编瞎话，小心我告诉你们乔妈妈，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你。”

“小的可不敢说瞎话。”

六子说着终于多了些正儿八经的神色：“柳娘成茶饭不思，好好的都给饿瘦了一圈下去，嘴里念念叨叨的，说是再见不到您，怕是要死在里喽。”

“可别。”

杜薄想着，死倒是胡说，但是饿瘦了可就不好看了。

柳娘就是要那前后丰腴的模样才好看。

她与平年不同，若是把罗衣算进去……想至此，杜薄心有些怪异，到底没把发妻和这两罗列在一起。

平年是一潭静静的古井，你低望进去，便能看到岁月匆匆留下的痕迹，而柳娘则不同了，像是缠的妖，次次都险些让杜薄把持不住。

“我的爷。”六子为难道，“您也知道柳娘那火脾气，她是知道小的跑来找您的，要是没个代回去，只怕要活剥了皮，给我撕开了蘸酱吃呢。”

瞧着杜薄发笑，六子忙凑上去：“您刚从平年姑娘那出来，再去常庭也不太好，这天色也不晚了，不如您给小的个东西，叫我回去也好差，也只当是可怜可怜柳娘，别让她每天恹恹的没个神。”

说罢，六子竟然自顾自的去拿他手中的折扇：“不如就把这柄扇子给小的吧，瞧您不离身，柳娘定然认识这个。”

杜薄神色一凛，全然不见方才的闲散模样，吓得六子一愣，连忙不安的松开了手，讪笑两声，有些不知所措。

杜薄见势，叹了气，解下腰间的那枚玉佩给六子说道：“你回去告诉柳娘，眼下事多，叫她不要添，等遥监殿这边忙完了我自会去常庭看她，只乖乖等着就是了。”

六子也松了些神，双手接过玉佩，在月色下打量一番，当真是稀罕急了，柳娘必定欢喜，便又说了几句好话，跑着离开了。

杜薄无奈，回看了一眼春意楼的方向，柳娘这样胡闹，倒是让他更心疼平年的知书达理了。

要不是罗衣……也应该给她一个归宿的。

杜薄突然心烦之际，瞧着手中的折扇，冷不丁的啪的合上。

“哎你听说了没有。”

有醉酒之结伴从身畔走过，杜薄侧目。

“那曹家小妹儿今天在高簪酒肆……”

曹纯？！

杜薄立刻提神，但听力显然没有宋端那样好，只听到个名，回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醉汉，咬紧嘴唇，没有冒然叫住。

今曹纯和朱明朗在高簪酒肆发生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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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清晨，宋端照常去长鲸居伺候韩来更衣，虽然徐氏明言不必，但自己终究留不了太久，只当是最后的尽忠了。

“端午姑娘来了。”

小篆道。

韩来让她进来，等身镜前，他高高的抬起胳膊让那穿衣，宋端从始至终都低着，没来由想起昨天傍晚在月门里的事来。

还好韩来也没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