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萍撕去一张又一张小票，最后冲而出，“认准了要哪个再点。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顾客有点恼了，撂一句“不用了，您早休息”，拿着面包转身离开，铃铛响得厉害，让何一萍心烦意。她知道这样有修养的顾客并不经常遇到，她不是没见过砸店的无赖。探出店门左右看看，街道上鲜有行，她也不知这夜班是站给谁看。于是她这才敢掏出手机，浏览各补习班广告，在百度上输“考试技巧”“提分课程”“学霸笔记”等各类关键词。那张将将及格的数学小测像一颗嚼过的香糖粘在眼前，持续不断地各种恶心她。

王溪林耐心地用针挑出所有木刺，那边高运博便发来微信问候他。“怎么样，有挨训吗？”

王溪林用诺基亚手机拍一张手部照片过去，因画质不清晰而更显得血红一片。高运博一看急了，连敲一串字进去，说“你手没事吧”“还能写作业吗”“太狠了太狠了”“你现在赶紧消毒”“消完毒涂红霉素”“涂完贴创可贴”“贴完了不能沾水”“天哪看着好疼”……王溪林见他担心得绪飙，语无伦次，窝在沙发上欢乐地笑了半天，才告知他只是不小心扎了木刺，不是挨了打。对面高运博则原地发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信。于是他顺着微信列表往下翻，翻出张岩的微信，将图片转发过去，并故意只说是王溪林同学的手，想看他如何反应。

不一会儿，张岩传来类似的惊叹。高运博笑出声，遂告知张岩真相，在脑海中想像着他发窘的样子，觉得好玩。

张岩本想回一个表包过去，母亲刘艳敏却突然推门闯进来。张岩条件反，迅速锁屏将手机倒扣在桌面。

刘艳敏问，“在藏什么东西？”

“没藏东西。”

“看什么东西呢？不让妈妈知道？”

“没有，只是在聊微信。”

“聊微信有什么不能让妈妈看的？在偷偷说家长坏话吧？哈哈。”

“没有。没有。”

“没有没有，你急什么。少玩手机，赶紧把卷子改了，十点之前写一份试卷分析给我看，考得太差。以前那个叫高运博的什么都比不过你，现在哪次不是比你强？你要自己知道抓抓紧，别被别甩在后面……”

“我知道，你的这套说辞我可以全文背诵，不消再说。我下次会考过他给你看。”

“这才听话。你吃不吃面？”

“不吃你做的面，你做的面都没味道。”

“吃盐太多不健康的……你要是喜欢咸的我就多放些盐，或者我切几片腊，也有滋味。”

“不用，不饿。能走了吗？”

刘艳敏背过身去做要走的样子，同时大声自言自语道，“几句话就不耐烦了，现在小朋友多难管教……”

“说好多遍了走的时候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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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门关上。”张岩对妈妈说，但无应答，他肝火郁结，愤怒地重新把门关严，心想，我难管教，我难管教，你个换别试试看，照样忍受不了。

他没兴趣再搭理高运博的雕虫小技，打开了和陈偌宇的聊天界面。陈偌宇发给他一张照片，照片里他的胳膊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下面配有一张嚎哭的表。这才是真的挨了打。

两边相较之下，张岩对高运博的恶劣玩笑有了点态度，于是他敲字过去，说这玩笑很没水准。

伊筱凝状似枯枝败叶撞进家门。伊晓天亲热地贴上去，却忘了控制自己如同青年男子的气力，没轻没重地把伊筱凝扑倒。伊筱凝说，“哥，你背我一下，我累死了。”

伊筱凝笑说，“才二年级，有什么累的？等到你上初三你就知道了。扶你回去睡会儿。”

经过客厅的茶几时。伊筱凝瞄到那张写有54分的数学试卷，吐吐舌没吭声。母亲李冠英这会儿下了班回到家，对伊筱凝说，“问了你们班主任，说你昨天两次测验都不错，只是语文三分里两分都不该扣，注音的问题，错了怪可惜。咦，晓天你的卷子？”

伊晓天将伊筱凝扶到床上，回说，“几乎及格。”

“自己先改。筱凝先别睡，补习班提前半小时，现在出发，我买了汉堡薯条，车上垫肚子。快换衣服，晓天？晓天让弟弟先别睡。百川？来一下，帮儿子收拾书包。”

伊百川手中夹着一只刚刚点燃的小熊猫，应声从卫生间走出。伊筱凝对俯下身来看他的爸爸小声说，“今天能不能不去？”

伊百川直起腰冲着客厅大声说，“孩子说不想去。”

李冠英柔声说，“那不行。快让筱凝站起来走走，醒醒盹，走走就不困了。”

伊筱凝还在嘀咕着不想去，李冠英说，“再坚持一天。”

伊筱凝抬起开心地问，“明天可以不去吗？”

李冠英说，“可以，明天再说。”

伊筱凝知道希望已经落空，于是就哭起来，流着眼泪起身去收拾书包。伊晓天不解，“不是说明天不去怎么还哭？”却惹得伊筱凝哭声更响。

就在张岩那句“这玩笑很没水准”飞到高运博手机上时，高运博打了几个猝不及防的嚏。这会儿他歪在沙发上拿手机刷网页，脚搭在沙发扶手上晃来晃去。看到张岩那条微信，他大笑着敲出，“上当了恼羞成怒哈哈哈…”发送前又觉得有些胡搅蛮缠，思量之下改为接受批评承认错误。

这时，手机屏幕上方又弹出了伊筱凝的微信提示，在抱怨今天要做的卷子太多，后面还附几个大哭的表。高运博回，“不会的题随时来问。我都在。”

凌晨一点，王溪林收拾好书包，进卫生间洗漱。家里还是寂静一片，在夜晚的包裹下显得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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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用大拇指揩去嘴边的牙膏沫，放在水龙下冲洗。水流的声音持续地响。他盯着绕着出水不停转圈的白色泡沫，泡沫在顺着水流下去之前就已经被水冲稀冲淡，直到没有痕迹，但浆果和薄荷味仍留有余香。他有点发愣，浑身每个细胞都觉得疲惫。但一想到此刻何一萍大概还在柜台前支棱着眼皮，这样一想自己的疲惫又好像没有太算回事。

伊筱凝望着在双层床下铺睡得吭哧吭哧的伊晓天，自己却还没有睡意。他发现越长大，睡的越多越快。他在脑海中随便给自己出一道题，解得极快，说明脑细胞依旧活泛，怎么可能睡得着。他俯身看着伊晓天满是痘痘的脸，一边摆弄他睫毛一边咯咯咯地笑。

钟表上时针将要指向3的方向。他爬到上铺，斜视着窗外，想看东边什么时候会亮起来。

面包店里何一萍熬了一宿，脑中混沌一片，脸上像糊了一层胶。她用手搓了把脸意图打起神，缓缓地走出店门，踏上少的步行街。她要赶在六点十分前回到家，骑电动车送王溪林到学校。

而王溪林几乎是踩着迟到的红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奔进校园。在楼道里一个十分显眼的位置贴着一张每常规检查单，他看到初三二班离校一栏下面，红笔字迹－0.5，表示扣了分。

呵。活该。他心里冷嘲热讽，愣是没想起来他自己分明与二班荣辱与共。

当王溪林进班时，早读铃正打响，张莉已站在讲台上讲话。王溪林从后门悄悄溜回座位。张莉在宣布三天之后运动会的事。听起来似乎意义重大，被渲染成了一生仅有一次的感觉。当然，高运博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