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文、桑强走过去行了一礼：“殿下。”

徵衡好像“嗯”了一声，没有回，依旧看着平静的苦水河。泽文、桑强不约而同地觉得眼下这个状况，如果不假装观测河面，就得去帮忙做饭，看着河面发呆和组队做饭，还是发呆来得容易些，于是两个也钉在了河边，看着毫无涟漪的水面。

宁知初来乍到，觉得还是尽快融团队比较好，于是走到炊事小神官面前讨好地说：“这位神官大，要不要帮忙?”

小神官抬瞟了一眼宁知，气丝毫不掩厌烦之意：“不用！”

宁知自觉自己并没有得罪于他，乐观地想他一定是在表达对泽文、桑强两位武神的不满，只要自己不多话，就不会再无辜成为出气筒，于是安心在小神官临时布置的桌子旁坐下，拿出师父新给的《三界顶级古建十谈》自顾自地读起来。

宁知翻了不到十页书，小神官就手脚麻利地做好饭菜，道：“殿下，吃饭了。”

又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嗯”，宁知余光瞄到河边的三个走过来。这就有点尴尬了，小神官叫的是“殿下吃饭了”，不知道这个小神官做的是几份的饭，按理说神族的饭吃不吃的也没啥大关系，宁知只好假装继续专注看书，纹丝不动。

四方桌，宁知占了一边看书，那位四殿下徵衡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泽文、桑强各坐两边，小神官布完菜，徵衡道：“九夏，你也坐。”

九夏看了看桌子四周，四殿下最尊贵自然不能与他同坐。最不尊贵且身量占位最小的是宁知，但也许是因为男有别，九夏看起来似乎不太想与宁知同坐。宁知也感受到这略凝滞的气氛，一边假装专注看书，一边默默挪开。泽文及时发话：“九夏神官不介意的话，就与我同坐？”同时敲了敲宁知的书，笑道，“宁知姑娘也不要心无旁骛、废寝忘食地学习了，先用餐再用功。”

五个开始默默吃这顿他们并不太需要吃的饭。神跟凡不一样，神族的并不需要食物来支撑身体的消耗，很多神族的吃饭无非是为了满足舌之欲。桑强皱眉吃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吼道：“这饭如何这样苦！你们什么还在吃？”

泽文道：“吃得苦中苦，方为神上神。殿下应该是叫我们领会这个意思。”

桑强无语凝噎。

徵衡道：“泽文神君想多了，我不过是想尝尝苦水河的水煮出来的饭是什么味道。”

桑强再次无语凝噎。

泽文道：“殿下求知若渴的神真是让我等自愧不如。”

桑强：“你他妈能不能别油嘴滑舌地拍马了？”

泽文直接无视桑强，对宁知道：“宁知姑娘，觉得这饭如何？”

宁知实在不想参与到他们的纠纷中，只好如实相告，“这个，我味觉系统出了点问题，其实吃不出这饭到底是什么味道。抱歉。”

这次到泽文无语凝噎。

徵衡递了一杯水近前，用不可置疑地语气道，“你喝这杯水看看。”

虽然对徵衡殿下这个贸然的举动不太能理解，宁知还是接过一饮而下。

“如何？”

“苦水河的水自然是苦的。”

“你尝到苦味了？”

“不，我猜的。”

一瞬间，宁知觉得徵衡的眼里闪过点什么，大约是同之类的友好绪。

不多时，五吃完了这顿别有一番苦味的饭，徵衡对九夏道：“你去把苦水河神叫出来。”

桑强忍不住道：“殿下，苦水河既然有河神，为何您刚才不拘他询问，还要观测那么久的水面？”

泽文对桑强的提问感到甚是忧心，对于上级领导的直接质问很容易让外界的对武神的智力值产生怀疑，为了拉高一丢丢武神的平均智商水平，泽文只好抢答道：“那还用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殿下细心如发、事必躬亲真是令我等心生敬仰！”

徵衡道：“倒也不是，刚才等着吃饭，就发了会呆。”

说话间，苦水河神来见了礼。

徵衡问道：“苦水河与巧阁是否相连？”

苦水河神：“回殿下，并不相连。”

徵衡又“嗯”了一声，便凝神沉思。

苦水河神一句否定就撇清自己与巧阁的关系，除了徵衡好像其他都不太愿意信服这个回答，桑强继续问道：“你怎么解释很多失踪的神官最后出现在苦水河边？”

苦水河神道：“桑强武神有所不知，三界众生若心有所苦，这苦便也会汇聚在苦水河中，失踪神官到苦水河不过是为了自饮其苦，饮毕他们就能从这世上抹去自己曾经愁苦的痕迹，这之后虽然自己心内又多了一倍愁苦，但若能自行化解，便也能云淡风轻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若不能自行化解，至少在表面上也能假装自己并无何愁苦之事。”

桑强费解地低咂摸了下河神这一大段话，感觉发现了一个漏，于是机智发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桑强？”

苦水河神笑道：“自然是桑强武神也有愁苦流到过我这里呀，正是刚刚煮成饭被你吃下去的——你为练功时候老放的而产生的苦恼。”

桑强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好好改改随便提问的毛病了。

泽文问道：“所以我们刚才吃下去的都是自己的愁苦？”

苦水河神道：“诸位只是吃了一两个平时的小烦恼，并无大碍。除了这位宁知姑娘，她已经没有什么愁苦可饮，所以应该是什么也没吃到。”

徵衡似乎不想再听他们絮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耐烦地打断道：“饮下愁苦后的神官如何离开的？为何从这里起便没了踪迹？”

苦水河神道：“愁苦下肚，一时间身体会不堪其重，难以踏云而行，只能步行，苦水河一面临巨崖，一面山林茂盛，烟稀少，众生皆不愿他发现其自饮其苦，所以总是不肯在此地多做停留，往往众多掩饰悄悄步山林后再离开，因而难以发现其踪迹。”

泽文抓紧时机，不放心地补充了一个问题：“你确定刚才我们只吃了自己的愁苦吗？如果不小心吃了别的怎么办？”

苦水河神微笑道：“泽文神官大可放心，除非自愿，否则身体不可能随便让你饮下别的愁苦，别的愁苦浇在心上，重于自己愁苦的三倍，一般可不会有这种意愿。”

泽文还想再问点什么，看看徵衡渐渐冷下来的脸色，硬生生地给憋回去了。

宁知假装没看到这位殿下的脸色，又问了一句：“我为什么没有愁苦可饮？”

徵衡冷冷地反问道：“你都尝不到苦甜了，还有什么愁苦可饮？”

苦水河神看看徵衡，又看看宁知，道：“正是这个道理。”

徵衡抬腿就走，不耐烦地道：“点正事吧，各位，进山林找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