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一前一后，向着同一个方向驰行。

随着渐渐接近目的地，喊杀声、战鼓声越来越大，先是兵器撞击声变得清晰，继而遥遥可闻惨呼。惨呼之声此起彼伏，被夜风吹，也不知是出自敌抑或是己方。荀贞和对岸的黄巾军几乎同时加快了脚步。

快点，快点，再快点。

疾行四五里，可见前方数里外的火光，火光遍及水两岸，不止敌打的有火把，原本摸黑渡河的朱俊也打起了火把。

疾行五六里，借助火光，可见前方河两岸密密麻麻到处是。

河对岸差不多有三四千敌，其中约有两千持盾举矛，临河列阵，严防以待，应是在防备朱俊的主力渡河，剩下两千来比较靠后，正围着数百在厮杀搏斗，喊杀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被围在中间的那数百肯定就是朱俊派过河去的前锋马了。

极目望去，河上也有星星点点的火把，观其规模，大约数百，这应是朱俊派去援助对岸前锋的马。

疾行六七里，这马还没有上岸，就被敌列在岸边的部队杀散了。

早先从昆阳城中出来的那一大敌骑到了战处，短暂的停顿了下后分成数，大部驻马岸边，协助那两千持盾拿矛的步卒监视对岸，少部加了厮杀的战团。

一骑迎面奔来。程偃策马冲前，抽出环首刀，大喝道：“来者谁？”

这一骑叫道：“是我！”

荀贞等听出了这个骑士的声音，是跟着辛瑷先去的一个骑士。程偃收刀归鞘，放他近前。这个骑士到了荀贞左近，吆喝控缰，兜转马，改与荀贞并行，一边疾行，一边侧脸向着荀贞叫道：“荀君，朱将军麾下先过河的前锋陷了贼兵的埋伏，正在奋战！”

“前锋是谁？”

“佐军司马孙坚。”

果然是孙坚。

“他带了多少在河对岸？”

“五百余。河对岸本来无，孙司马带队渡河，刚过去了四五百，忽有贼之伏兵起，最先只千许，但随着战，贼兵越来越多，先后来了五六，每各有五六百。

“五六？每各有五六百？”

荀贞心念电转，从这句话猜出了波才的布置，心道：“是了！我本还在纳闷波才、何曼是怎么知道我军渡河地点的，在朱俊渡河处和我渡河处居然都有伏兵，如今看来，波才、何曼这次却是漫天撒网，必是在所有适合渡河的地点处都布下了伏兵！这后至的五六贼兵显然就是原本被布置在别处的埋伏，在听到开战后相继赶来了。”

他猜得不错，波才这次总共布下了十路伏兵，皆是从军中选出的勇士，每路各有五六百，埋伏在昆阳附近的十五里河段上，平均一里半就有一路伏兵。一里半，距离不远，故此在发现朱俊后，其它各路的伏兵能迅速赶到增援。最先困住孙坚的那“千许”就是相距最近的两埋伏合在一处后的马。

“再接着就是贼兵的骑兵赶到。”这个骑士遥指对岸，“贼兵的主力也快要到了！”

河对岸，这个骑士指的就是那片出城的火海。火海的最前端离荀贞他们大约两三里地，最后端还在城中。也就是说，这片火海足足燃亮了长达七八里的路程。戏志才策马紧从荀贞，马速太快，他戴的冠被颠歪了，顾不上扶，转首远注，估算说道：“三四万！贼兵倾巢而出了。”

这个回来报讯的骑士接着说道：“孙司马一过河就被贼兵缠住了，回不来，因此朱将军至今不能把上游的土囊取走。”孙坚还在对岸，如果在这时取走土囊等於把孙坚留给了敌。朱俊和孙坚是小老乡，两又早已相识，他是无法做出这种事的。

“如你方才所言，对岸的贼兵起初并不多，朱将军为何没有在孙司马刚被缠住时遣军援之？”

“朱将军遣去援了。河道太泥泞，行走不便，无法派太多的同时过河，先后三批，各有两百多援孙司马，但是埋伏在河对岸的贼兵甚是凶悍，打的旗号是‘陷阵’二字，大半披甲，作战极是悍勇，与吾等以前遇到的贼兵截然不同，竟是宁死不退，三次援助都未能成功。”

“陷阵营”是波才学习荀贞，从军中选与官兵有仇的死士在襄城编成的，乃是黄巾军现有的两大锐之一。黄巾军改编前，壮与孺混杂，发挥不出战斗力，经过改编，战斗力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最先那千余陷阵营的死士居然可以缠住带有数百之众的江东猛虎，并抵挡住朱俊的三次援救。

这个骑士继续说道：“最后一次援助就在刚才，还没上岸就被贼兵杀散了。”

刚才黄巾军少时遣派援军尚无用，这会儿黄巾军越来越多，还来了数百骑士，荀贞心道：“朱俊怕是不会再派过河了。”问道，“除遣渡河援救外，朱将军还有何别的对策？”

“朱将军令善的三河骑士聚集岸上，向对岸贼兵密集处箭，希望能助孙司马突围。”

敌越聚越多，大部队不久即到。敌在岸上，我军过河是仰攻，河底又泥泞，走一步陷一个坑，没法冲锋，不占地利。敌众、又占地利，我军处在了下风。荀贞可以想象出朱俊此时的心，必是矛盾挣扎。既不愿坐视孙坚苦战，却又无法派助之。

两里地转瞬即过，荀贞到了战之处。

和他一块儿来的那黄巾军的小部步卒、骑士也到了对岸，他们没有加战团，而是与那两千执盾的步卒以及数百骑士一起，列阵在了岸边。

行到近处，看得清楚，包围孙坚的敌确有两千上下，正在血战。从敌骑中分出的那一二百骑亦驰奔在战的阵中，协助步卒冲击孙坚坚守的阵地。孙坚聚集部众，在敌的重重包围下，令大半的部众背向内、脸向外，结成了一个环阵，挥矛戟与接近的敌激斗，剩下的少半部卒则在阵内充当候补。在被包围的况下，结成环阵以御敌，是汉军骑兵常用的阵型战术，步卒也可用之。

结阵的兵卒不时有负伤或阵亡的，使环阵短暂地出现缺，但是很快就会有阵内的候补之卒补上。

在他们这个环阵的周围堆积了上百尸体，有敌的，也有自己的。

荀贞勒住马，两腿用力，夹住马腹，挺身望之，一眼看到在环阵中有两骑极其勇武，一骑未戴兜鍪，赤帻玄甲，骑一匹青骢马，另一骑披重甲，持强弓，两骑互相配合着冲出环阵，敌中，近处之敌由赤帻骑士持矛奋击，远处之敌由持弓骑士张弓之。两骑驰奔过处，如疾风摧林，敌纷纷倒地。十数敌骑试图拦住他俩，尚未近前，就或被赤帻骑士刺倒，或被持弓骑士落。奈何他两虽然勇武，太少，始终不能将敌的包围冲、搅。敌阵二三十步后，赤帻骑士的矛断了，他弃矛换刀，抽出环首钢刀，大声呼叫，又往前突击了几步，与那个持弓骑士转马回阵中。两骑这一次突击，少说杀伤了数十敌。回阵中，这个赤帻骑士换了支长矛，稍作休息后，又跃马出阵，再次冲锋。

戏志才也看到了这两骑，没办法，他俩太突出了，任一个观看战局的都会先看到他俩。他扬鞭指向，说道：“赤帻骢马，持矛之是孙坚么？”

戏志才初见孙坚在阳翟城外，当时孙坚布衣带剑，裹赤帻，后来在襄城又见到他，当时他披甲骑马，骑的就是一匹青骢马，高七尺余，非常神骏。孙坚当时炫耀似的对荀贞说这匹坐骑得自北地马商，是大宛天马，他用了十万钱才买下的。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但他骑的这匹青骢马确实是一匹少见的良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