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也没他想的那般复杂困难？

怎么可能！

何康盛茫然吊起了眉梢，身处其中，没有能比他更清楚这件事的棘手程度，单单一个晁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与他同盟的乃是安平侯府！

安平侯祝升，当朝三皇子的亲舅、五皇子的舅姥爷，夫乃是相府之，亲妹又嫁给了户部尚书。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三府联盟近乎牢不可，可谓是把控了乾平半个朝堂的文臣！

且……与他们几为敌的下场，朝中也是无不知，无不晓。

——靖阳伯府，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何康盛哂笑着拉扯了唇角，眼中是诉不尽的怆然怅惘，可怜湛公一生清清正正，到来竟得了个那般身首异处、抄家削爵的下场。

此例在前，他如何敢生出与之反抗的念？

男把手里的那张宣纸团作了一团放在桌上，随即将脸地埋在双手之间。

理智令他绝望满腹不欲多言，亦不想再与面前的道谈论下去，但感与直觉却驱使着他，让他再多待一会。

于是在感与理智的互相拉扯之下他开了，声线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细微颤抖：“先生……何出此言？”

“何大，”慕惜辞闻言一声叹息，平静的音调略略压低了半分，“您在朝中身居要职，定然清楚此次春试与往年的不同之处。”

“不同？”何康盛涣散的瞳眸微聚，“您是指四皇子殿下担任会试辅考、且替陛下主持殿试？”

“然也。”慕惜辞颔首，引导着他顺此处向下，“那么，您可能猜出当今圣上的意图？”

何康盛不假思索：“陛下……陛下他自然是想趁机考察下四殿下的才学能力，看看他能否担当大任。”

“然也。”慕惜辞微点了下颌，继续向着纵处挖掘，“所以，您认为，陛下当真会将殿试这么重要东西，完全给四殿下，自己丝毫不去手吗？”

“这……他当然……”何康盛懵了一瞬，云璟帝下旨时说的是将殿试全权由四皇子负责，可依圣上的脾……

他想到这里，顶忽的滴下了冷汗，若依着圣上脾，他在殿试当，定然是会寻个理由，借当场抽查一番。

此次殿试出题不比寻常，往年皆有礼部定下题目，再呈送陛下，由陛下随机挑选，再考问赴考书生。

如此一来，虽为“随机”，实为定题，晁陵等自然可将所有试题，通通透给那几名行了贿的书生，这样，不管云璟帝抽调哪道题目，那些书生都能顺利通过考核。

可今年不同，今年出题的乃是萧老太傅，老太傅年事虽高，学识却是一等一的渊博，又惯即兴作论。

是以，由他出题，不至殿试当，他们是没法知道殿试考题的。

知道了也没用，老太傅随时能换出新的论题来——

何康盛下意识抬手擦了擦额顶的汗珠，此种况之下，那几个行了贿却无真才实学的书生，在殿试当露出来几率，几乎达到了十成。

而科考舞弊，又是何等大罪——

届时天子勃然发怒，不仅礼部上下要受牵连，只怕便连作为会试辅考、殿试主考的四皇子，都逃不脱惩罚。

与其被晁陵等连累得糊里糊涂地掉了脑袋，他倒真不如直接向圣上供出手中存着的、礼部尚书勾连安平侯府的罪证——起码能免于一死！

“先生、先生说得极是，是何某目光短浅、思虑不周了。”何康盛结了一瞬，随即更大的疑惑浮上心，“但，先生，何某仍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解惑。”

“福生无量天尊，何大请讲。”慕惜辞敛眸，唇角微勾出一抹笑来。

她知道这何康盛想清楚了，只是还差了些火候。

他现在，大概还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方能全身而退。

——乃至不退反进。

这倒无妨，她看得出他是良知未泯之，她愿意拉他一把。

只要他以后能管住了自己心中那点欲望，不变成下一个“晁陵”。

否则。

慕惜辞的眼神微暗，否则她不介意再送走一个何康盛。

“先生，如您所述，此番舞弊大抵是要漏了馅的，那为什么安平侯府此次仍要与晁陵联手？”何康盛蹙眉。

晁陵或许如他一般，为眼前之事着了眼，未曾想到陛下此举的意，可安平侯等座下门生无数，其中不乏有智慧过一等者，怎会也没看透？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便做了不止一手准备。”慕惜辞的声线微凉，手指轻轻点触起桌案，“何大，陛下是直接将此事指派给四殿下的吗？”

“那自然不是，在那之前，陛下同时召集了三、四、五，三位殿下，但最后接此重任的是四殿下。”何康盛稍作沉吟，“且何某听陛下身边的俞公公说，三殿下与五殿下，是主动退出，将此事让给四殿下……”

“嘶——”思及此处的何康盛陡然抽了凉气，他突然明白了。

此事，从至尾，都是三殿下与五殿下等联手，给四殿下设下的弥天大网。

若殿试时，行贿书生侥幸逃过陛下的抽查，他们便可趁机在朝中与四殿下身侧，再安两枚棋子。

若他们不曾逃过，舞弊之事一经露，四皇子墨书诚便会彻底与那至高之位无缘。

至于侯府……安平侯与相爷等几近一手遮天，陛下为了朝堂稳定，一时半会也不会去触动朝中根基，他们有的是法子脱罪，也有的是顶罪的选。

此番下来，他们折损的，不过是埋在礼部的两枚钉子罢了。

“所以，您中的‘晁陵’，自始至终便是一枚弃子。”慕惜辞敛了笑，起身拨弄了下快燃尽的香炉，“何大，殿试之时，便是您‘迷途知返’的最好时机。”

“那位晁大已然成了弃子，礼部却不可一无做主，当今圣上乃是明君，只要您抓住了机会，做好您一直想做的事，他定不会为难于您。”

“那，若后安平侯等找上何某……”何康盛微微犹疑。

“他们亦不会太为难您。”慕惜辞无声笑笑，“这是个肥差，他们定不会放弃，只怕到时还要与您打好关系。”

“可何某并不想与之同流合污。”何康盛蹙眉。

慕惜辞闻此眉眼微松，看向何康盛的目光也和善了不少，她柔唇轻启，凉凉吐出四字：

“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