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赵宁脚步不停，边走边问。

“只是难民太多，今又是大雨，我们要及时赈灾，必须倾巢而出，可一旦倾巢而出，我们在徐州城的实力就会完全露。”扈红练如实禀报。

一品楼、长河船行在各地的探子，都有各自的掩护身份，或为商贾，或为地主，或为平民，连官吏都有。

但近段时间以来，有很多修行者从河北河东进中原、徐州，他们的掩饰身份还不稳固，而且加起来数量确实不少。

更何况这回是倾巢而出，所谓倾巢而出，就是修行者身边的——例如地主家的家丁佃户，商贾身边的伙计，都会参与到行动中来。

他们是可以借“善举”之名出动，但这么多带着近来准备好的大量物资，不避大雨，有序在城外帮助难民，想要不引起各方怀疑，根本就不可能。

一旦一品楼、长河船行的力量完全露，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很多事会被影响，很多东西会被改变，让最后一刻提前来临。

对大晋图谋徐州的大计来说，这次行动的后果可谓不同寻常。

对此，赵宁当然知晓。

作为主持全局的，所有后果他都能想到。

所以，他必须做出相应决定。

赵宁的回答很快，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语气没有波澜，神色不起变化，就如在跟家里闲话家常。

而扈红练的反应也很简单。

她没有疑惑，没有犹豫，转身用力一挥手，向身后的下令：“依计行事！”

跟在她身后的，都是一品楼、长河船行管事级的物，得了命令纷纷散开，去各自的岗位，带着各自的，去各自区域做事。

扈红练明确提出此次行动会产生的后果，是作为赵宁心腹臂膀必须要做的，但实际上，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赵宁的反应证实了这一点。

在河北河东进行革新战争时，类似的选择他们做过许多次，无论赵宁还是扈红练，对此都说得上习以为常。

虽说眼下是在徐州，没有朝廷大军在侧，可这并不是影响问题的选择，因为形势永远不是关键。

关键就是，在大晋看来，在大晋一惯的行事准则中，国之大事未有重于百姓者，国之大计，亦不可能有比百姓命更加重要的存在！

命大于天。

纵然这是世，是被称为命如芥的世，在大晋心目中，在大晋的金科玉律里，命依然大于天！

这是原则，是底线，是国家信仰，是文明基石，绝不会在任何时候，因为任何理由而改变！

凡大晋之，在这个问题面前，绝不会后退半步，亦绝不会打半分折扣！

跟在赵宁身后的雷闯，耳闻目睹了赵宁与扈红练的流，抑制不住心中的触动，几度想要张嘴说些什么。

为了一群徐州的难民，竟然可以承担贻误军国大计的后果？

自古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身为独当一面的大物，怎能为了敌境之中一群不相的难民，让自己的远大图谋受到影响？

雷闯一时无法理解赵宁。

至少，在他看来，他认识的那些大物们绝对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忽的，赵宁停下脚步，指着跟着他们抵达此地，眼下正处于茫然无措状态的千余难民，对雷闯道：

“你带着我们路上收拢的盗匪，伐木劈树，再从我们的那里领取相应物资，给他们搭几十座棚子，务必做到滴水不漏，足以遮风挡雨。

“今天黑前，必须把这件事做完，到了夜里，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再淋雨受冻！”

雷闯张了张嘴：“......”

这是命令，赵宁给他的第一条命令。他很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连盗匪都不放过，让盗匪帮忙赈济难民......雷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是什么心。

“我这就去办！”雷闯领命而去。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张京与常怀远为了自身基业刚刚结束大战，吴国君臣正为了进中原夜筹谋，秦国上下想必也在为问鼎天下机关算尽。

而赵氏的，身处中原局的中心，却发动了自己在此地所有的力量，于风雨中忙着救助一群难民。

雷闯暗暗长叹。

大家都在争夺天下，都在为自身权势富贵而战，只有赵氏在为黎民百姓辛苦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