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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完全出潼关？魏氏大军的脚程怎么能这么慢？！”杨延广听罢秦军的行军进度很是不满，看他的样子，好似恨不得跑过去亲自拉着对方的队列赶路。

太傅王载好言宽慰：“秦军主力二三十万，出潼关自然是需要些时间的，他们已经让军粮物资先行一步了，那么多辎重那么多民夫，不可避免会耽误大军脚程。”

几十万衣甲齐整的大军，几十万运送粮秣物资的民夫，从函谷出来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实事求是的说，王载认为秦军的动作算是很麻利了。

但他也能理解杨延广为何如此心急。

双方作为对抗晋军的军事同盟，现在吴国大军在东线战场吃了败仗，损兵折将好几万，其中半数还是吴国禁军侍卫亲军，而秦军竟然还在行军途中，两相一比吴军怎么看都像是吃了大亏。

杨延广迫切希望找回场面、弥补损失。

当初吴军之所以决定先行在东线战场作战，那是为了先一步抢占地盘，且自忖兵力优势巨大，能够较为轻松地战胜晋军。

费县一战的惨败，让杨延广抢占地盘的行为相当于是搬起石砸了自己的脚，难免心中不快。

但他又不能认为是自己错了，故而只好把过错推到魏氏上，觉得是秦军进中原太慢，耽误了双方联合进击。

“秦军还要一些时才能进战场，咱们总不好这么等着，太傅，你看大军是不是在东线重组攻势？总不能坐视晋军在沂州站稳脚跟。他们已经得了兖州，声势甚，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杨延广收敛心神，正色询问王载。

王载摇了摇：“王上，晋军战力强悍，不是易与之辈，我们要胜他们夺回沂州，非一朝一夕之功，且大军必有伤亡。一旦赵宁调集军力驰援沂州，那战事就会扩大许多。

“我军耗费大量力气打疲晋军，能不能得到沂州、兖州另说，但自身也会疲惫，届时状态完好的秦军进中原，我们如何与他们相争？岂不是让他们白捡便宜？

“王上稍安勿躁，臣以为，还是再等几，在秦军主力抵达战场后，双方联合进击为好。”

杨延广默然，王载这番话是老成之言，他不能反驳，也不想自己千辛万苦与晋军作战，最后给魏氏做了嫁衣裳：“那就派去催魏崇山，让他快些！”

......

潼关。

魏崇山与魏无羡站在关，看着铁甲洪流不断从关城出行，于官道上绵延成龙，前后相继地往东方进发，眉眼间颇有意气风发之色。

“杨延广又派来催了。”

魏崇山摸了摸下，“这老匹夫在费县吃了大亏，现在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整想着找回场面，老是觉得我们行军太慢。让觉得委实好笑。”

说着，他转看向嚼一根茎嚼得津津有味的魏无羡，“军粮是不是都已经运送到位了？后面那一半粮食也该启运了吧？”

双目放空在自顾自想事的魏无羡木然道：“后面那一批不着急，先看看能不能在洛阳、河阳就地征集一些粮食。”

魏崇山微微颔首，脸上露出鼓励的笑容：“你一直想着要跟赵宁那小子沙场决胜分个高下，咱们马上就要进中原战场了，你也即将跟他较量，这回咱们只许胜不许败，绝不能让秦国上下失望。”

魏无羡目光渐渐邃：“较量早已开始。”

......

载满柴薪、木炭的老旧牛车吱呀吱呀驶进曹州济城，赶车老者在通过城门甬道后回道：“郎君，咱们到了，你要不要下来？”

躺在高高柴垛上，双手枕的赵宁不无悠闲道：“无妨，老伯只管去自己要去的地方，我就当是坐车游览济城了。”

说着，赵宁一扬手，将一锭银子抛出。

银子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径直落老者腹前的钱兜里，老者一看银子的大小，满是皱纹的黝黑面庞上顿时充满笑容，声音有力地回应：“好嘞！”

他这牛车虽然大，但柴薪上绝不是一个舒服所在，赵宁半路搭车，愿意躺在柴薪上观风景，还给他丰厚报酬，老者自然乐得开怀，只当这是有钱的怪癖。

布衣青衫的赵宁随着牛车进街巷，牛车行进的时候，他就看看左右街巷的风光，意态闲散，牛车停下来的时候，他就顺手帮老者搬一搬柴薪木炭。

大半的时间就这么流逝。

济是曹州州城，虽说眼下是风起云涌之地，但百姓的常生活仍是在如常进行，只要大军没来，就不会改变既有轨迹。

不过曹州这场战争非同寻常，很多平民百姓并未置身事外，赵宁跟着牛车穿街过巷，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感受到了一紧张、特异的气氛。

卖完柴薪木炭，老者把车赶到一个包子铺前，买了几个包子充饥，他没有忘记赵宁这个大主顾，主动给赵宁也买了两个。

“这家包子铺的包子在济很有名，便宜又好吃，不仅馅新鲜，油水还足，郎君尝尝看，保证你吃了这一回还想第二回。”

将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下车的赵宁时，老者脸上洋溢着美食带来的满足笑容。

赵宁咬了一，发现包子的确很香，且有一市井中的独特烟火气，充满平民家常味道，吃起来别有一种温馨之感，调动了他记忆中某些熟悉的东西。

很久以前，还是前世国战，他曾经吃过味道与之相差无几的包子。

那是一场大战前夕，城外敌军如林，黑云压城城欲摧，他身着甲胄率部在城戍守，将士们枕戈待旦，百姓成群结队自发来给他们送饭，其中有个送的就是包子。

因为那包子格外美味温暖，他后常有回味。

时至今，赵宁早已记不清那位面相平平的的面容，若不是老者递给他的这两个包子，只怕他也记不起当初那种味道。

如今回想起来，在这来往的寻常街巷，热气蒸腾的包子铺前，赵宁颇有一种物是非之感。

前世军败城，敌军席卷街巷，他仓惶撤离，那位想必未能在群魔舞中幸免于难，今生国战没有打到宋州南部的那座城池去，想来那位应该还活着，没有再遭受苦难命运。

但这终究只是想想，赵宁与那位的集仅仅是一顿包子而已。生多的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能有些许记忆残留偶有回响，已经是分外不易。

“郎君接下来要去哪里？老汉要去神教教坛进香，若是郎君也想去，老汉倒是可以再载郎君一程。”吃过包子，老者打着美美的饱嗝，向包子铺借了些水喂老牛，而后回问赵宁。

“老伯也是神教信徒？”赵宁问。

老者笑呵呵地道：“光佑众生，众生随行，神光无量，普渡四方——老汉生在神光照耀之下，怎么可能感受不到金光神的光辉？”

所谓神光，在金光教的解释中，几乎等同于阳光，故而无所不在。

赵宁微微点，笑着道：“我的确是要去教坛，那就劳烦老伯再稍我一程了。”

老者对赵宁本就印象颇好，对方不仅出手大方待平和，卖柴的时候还帮了忙，眼下见对方竟然也是神教信徒，立时跟赵宁亲近起来，好似彼此原是一家。

与赵宁并肩坐在空空的板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