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鱼肚白，朝阳方从山峦中跳跃而出，将红光洒落间，氐军中擂鼓声大振。

各部兵马已然列阵毕，在各自大酋的呵斥下，缓缓而来。

而走在前面的兵卒，都手持着小圆盾，更多的是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四不像。

“进则生，退则斩！”

立于大纛下的符章，冲着所有部落大酋，音容俱厉，“今不踏敌阵，我归去后倾出族踏平尔等部落！”

而且还让长子符健，领五百骑卒，执刃督战行军法。

但有闻鼓不进者，擅自后退者，皆斩之！

众大酋无奈，却不敢反驳。

一来，符章乃是让自身所率的六百步卒，充任先登。

另一，则是以符章部落的实力，真有将他们悉数踏平的实力。

他们只能奋发了骨子里的悍勇，鼓噪起族的决死之心，冀望能一战而定。

“咚！”

“咚！咚！”

振奋的鼓声响起，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只见许多氐执刀横盾，离开阵列开始往前拱，待进一百五十步内，便发足狂奔，怒吼着往汉军车阵冲锋而上。

“死战！”

“死战！”

一时之间，声音响彻河畔，让安安静静流淌的白龙江，都起了涟漪。

然而，汉军阵内一片死寂。

接过临阵指挥权的赵广，双眸死死的盯着方才让士卒，抛出计算距离的箭矢，哪怕氐都冲了百步内，都没有下令击。

他想待氐冲进六十步以内，再出弩箭。

中箭的氐，无论死不死都会哀嚎倒地，会绊倒或者阻碍后续氐们的冲锋。

而且这个距离，己方的弩箭可以穿木盾了，氐们在此距离内不会有时间再度结阵，从而沦为靶子。

说时迟，那时快。

“击！”

赵广猛然起一声怒呵，让弩兵们扣压下了悬刀。

短而粗的弩箭，在冲锋而来的氐阵中，绽放了无数血红而又妖艳的花儿。

出弩箭的兵卒，立刻就侧身让出大盾的镂空，蹲下来上弦。

另外一个弩兵立刻就凑过去，将弩箭矢镞瞄准。

三段的技法，让弩箭击没有间隔，也让叛军们犹如大风席卷而过的秋天麦子。

伏倒一片，哀嚎连绵。

同样也激起了他们誓死如归，愈发悍勇而冲。

这种前赴后继送死的勇气，就连作为敌的郑璞，观战时都倾佩不已。

然而，或许是符章“不胜尽斩之”的命令，太过于激奋的潜力。

那些氐在各大酋的率领下，都红了眼睛。兀自将手中的盾牌，横着脖颈前方，无视了弩箭的持续袭来，大步跨过族的尸体，狂奔而至。

“杀！”

“杀！”

他们将胸膛内的戾气，用简短的话语宣泄出来。

也让赵广于郑璞尽蹙眉。

对方以不计伤亡的战术，正中了汉军的软肋：兵力太少！

一地伏尸，满山道哀嚎。

比预想中更快，仅仅两刻钟后，强弩阵的压制优势，便被氐的悍不畏死给抵消了。

氐仗着数优势，已经陆陆续续冲到了武钢车前。

借着狂奔而来的惯，有矮身，双脚一蹬地面，用盾牌护着肩膀就撞上来，冀望能撞断武钢车的大橹。

就是有些可惜。

大橹本来就厚重，他们撞击的力度，只能让大橹晃了晃，而不是倒塌。

亦有机灵的，直接挥刃劈绑在车上的长矛。

冀望能扩大空间，揉身进与汉军短兵相接，血溅三尺。

“抬矛！”

“刺！”

压阵的赵广此时猛然厉呵，让长矛兵将手中兵器横直，用力捅出去。

“噗呲！”

尖锐锋刃的声音，继续传唱着死亡的旋律。

冲到跟前的氐，至少有一半都捂着胸膛倒在血泊中。

然而一个死去，又有一个冲上来，犹如春天里那生生不息的绿意一样，一直弥漫在汉军的双眸中。

捆绑在车上的长矛，被砍断了。

厚重的大橹，亦然被无畏死亡的氐们给撞到了。

那些伴着大橹倒地，而显露出身躯的弩兵，虽然长矛兵极力在掩护着，有扎甲在身防御着，却依然有了伤亡。

“退！拔刀！”

赵广再度出声。

兵卒们迅速将长矛往前一突，不管有没有刺中，就松手后退，让出武钢车的通道。

别在腰侧的环首刀，也伴着冷芒出鞘。

对此，氐们一阵欢呼。

急不可耐的，冲进武钢车连环中狭小的通道，亦有攀爬上武钢车，试图一鼓作气冲军阵，却是迎来了死亡。

错摆放的武钢车，通道太仄了，只容一通过。

且当氐冲出通道后，就迎来两侧汉军兵卒雪亮的环首刀。

那些攀上武钢车，跳跃而下的氐，亦然会在半空中，就迎来两三支长矛的亲吻。

“擂鼓！”

“催战！”

立在牙旗的郑璞对着军鼓手吼出一句，便拔出利刃，于乞牙厝的护卫下冲向前。

“战！”

“战！”

主将的身先士卒，总会激起所有的誓死跟随。

小小的圆阵，汉军士卒们士气如虹的，吼出永不后退的宣言。

一方悍不畏死冲来，一方半步不让的誓死捍卫，让被劈飞的残肢、被划腔腹流出的肝脏，还有被削去半个脑袋残渣，主宰这一方天地。

刀光雪亮，矛尖耀眼，箭镞空，汇聚成为死神嘴角漾的微笑。

每一刻，都有伏倒在地。

每个瞬息，都有哀鸣着，告别这个冰冷间的不值得。

平这片贫瘠的土地，贪婪的汲取着鲜血，尽享受着类自相残杀的饕餮盛宴，笑纳着类的生命回馈。

或许，这条山道于明岁长出来的杂，至少有半丈高吧？

赵广一手执环首刀，一手执短矛。

带着兵卒守在武钢车后，尽可能遏制住，不让更多氐冲进来。

脸庞和衣甲上，都溅满了黑红的血，却没有耽误他怒睁的眼睛和咆哮如雷。

抡圆了环首刀，将一个氐连带肩膀给劈开；借着身体往左前倾的力度，左手执着的短矛高举过肩，顺势捅了另外一个氐中。

力气之大，连牙齿都迸飞了好几颗。

直起身体之际，飞起一脚就将身前还未倒下的身体，踢向继续前赴后继的氐，绊倒了好几个。

“杀！”

再度一声怒吼。

赵广环首刀与短矛再度错向前。

以无数氐的尸体，堵住了武钢车通道，端的悍勇无比！

郑璞这边，亦然不弱。

有勇猛无比的乞牙厝在身侧，他迸发了无穷无尽的勇气。

长柄铁蒺藜狂舞，砸碎了无数颅，长剑闪耀，犹如毒蛇吐信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