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安宫中，今冬夜突然之间不复往昏暗景象，反而灯火如昼，由皇宫门外九座玉腰桥，直抵皇宫道处金銮殿，足足九道百来丈的连片灯火，由远及近，上千盏铜灯瓷灯，宫灯玉灯，接连成片，照得原本清冷孤寂的宫闱当中，一如天明时分。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冬时大宴，历来少有，纵使曾跟随过上齐先皇的两朝老臣，亦是难以想起冬时曾有过甚大宴，原因这上齐偏北，比起颐章南漓这等地界，最是易受由北烟泽而来的浩寒风侵袭，自然冬时亦是冷清得紧，并不曾有那般所谓冬雪寄景的雅兴。

南边通晓诗词的文大家，踏步高崖之上，束紧裘衣，瞧得眼皆为浩纷繁似是梨花柳絮的大雪，件事必是念想着诌两句诗文朗朗上；可要是搁在上齐或是大元这般苦寒地界，恐怕要先行冻得涕泗滂沱，连忙退到寒风难侵的地界，再吩咐小童点起炭火柴，好生暖暖身子，哪里还有半点赋诗兴致。

曾经便有位向来出言无忌，胸怀大才却终行事孟的诗家，冬趁腹中滚烫黄酒，登得上齐境内一座险峰，才要吟诗，却险些被萧瑟冷风吹得酒醒，脱而出一句好大狗贼搅爷诗兴，旋即踉跄退去，引得周遭许多同游之捧腹不止。

连带那座原本小有名气的险峰，自打那过后都是得来个狗峰这般俗称，意为风如狗贼，吹脑壳，诗家早去，但这般颇陋俗的趣事倒是流传过许多年，竟是比诗家生前所做百篇诗文，更为流脍。

如此冷寂冬时，岂能有赋诗饮酒意趣。

不少帮忙布置酒宴的中官，实在耐不得冷风吹拂，皆将两手缩到袖处，暂且找片无住的偏殿，躲避冬寒，信闲聊的时节，还不忘四下瞧瞧，到底是隔墙有耳，偌大皇宫当中忌讳颇多，不对付的同僚更是不少。

“瞧见没，咱当今圣上，今年算是转变了，谁也不晓得那位老鱼湖飞花令状元，肚里有多大学问，竟是令咱圣上废寝忘食，恨不得都将那年轻请到宫中秉烛长谈，若是猜得没错，只怕今这场冬时大宴，都与那位状元有不少系。”

一位年岁尚浅的小中官叹气，“早知道如此，年少时节多听听爹娘苦劝，再多读两年圣贤书，大概如今也不至于落得个这般下场，悔不该当初。”

“倒真以为这读书二字容易？咱家年少时家中亦算不得贫寒，奈何生来就缺了念书的这根筋条，许多什么圣贤文章读罢掉便忘，记不得分毫，偏偏是这些宫闱当中本应当更耗费心思的事，向来是过目不忘。”另一位前胸衣襟编有枚桃花的中官一笑，敲敲那位小中官脑袋，“这等嫉言，你知我知即可，如是令旁听了去，莫说落地，纵使将你送到此宫闱当中的爹娘远亲，恐怕都要殃及，前朝也并非是无有这般先例。身在此地，多涨些心眼才是上上。”

皇宫当中，突兀有一位年轻公子闲散迈步，却是恰巧迈步途径，听闻两对谈，放轻脚步徐徐凑近，贴到处立柱背后，将这两所言皆尽听了去，神却是颇为玩味。

君子不近宦臣，唯恐沾污。分明这话许多读书皆是认同，但眼下这位公子似乎并不在意，听得津津有味，且取出怀中几枚掺蜜的白果，缓缓嚼起。

“这些个读书，在咱家瞧来，也唯有太平年月养活得起，倘若了战时，哪还能余下半点用处，除却愤慨书上三两篇檄文，全然无用，听闻过三千军甲可吞半州，倒真没听过几回文写过篇讨敌檄文，能将旁国圣上骂驾崩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此话断然有失偏颇，但当真是有些道理。”

显然这位胸绣有桃花的中官，颇为瞧不上如今上齐文坛昌隆，而不重武的世道，冷冷清清开言说，不肯留与读书多少面子。

“话虽如此，眼下国泰民安未曾有遍地狼烟，不正是适逢文出世的好年景？即便到来天下一统，总不能依旧穷兵黩武，皆愿持兵刃，何再去将这早辈流传而下的文脉延直万代千秋，如是弃置，全然不亚于亡国灭姓，拆去祖宗祠庙。”

小中官亦是不愿相让分毫，噘嘴嘀咕不止，全然装作不曾瞧见眼前愈发不善的面色，依旧开言说不止。

“此话说得在下心熨帖。”

两皆是狠狠将眉皱起，望向身后那枚雕镂甚好的立柱，神色变幻不止。

那位衣衫讲究的公子颇不好意思走出，腼腆笑笑，冲两拱手行礼，如何瞧来，都是于集市中最勾动未出阁子心神的那般富贵公子，全然不似宫中。

“皇宫内院，如何混闲杂？”胸前绣桃花的中官蹙眉，紧盯这位公子，虽说有些面熟，倒当真记不得曾在何处见过眉目，但依旧是冷声开。

那公子有些愕然，略微思索片刻才答道，“那老鱼湖中对飞花令，在下亦曾撑船对过几对，方才听闻二位提起那位状元郎，还以为是宫中有瞧不得在下这等只知舞文弄墨的读书得势，传出不少风言风语，才留过些心眼，寻思着偷听个三言两语，实在是愧疚。”

听闻此话，二倒才放下心来，老鱼湖飞花取士，倒也并非只取状元榜眼探花郎，如是腹中文墨重者，亦可谋取份不高不低的官职，虽远不及状元郎那般，仕时节就平步青云，但终归亦与寻常寒门士子不同，当真可谓是鱼跃龙门。

这场冬时大宴，虽多半是为那飞花六百，腹中墨水犹如倾五湖三江的状元郎预备，但终归还要捎带请来些一同仕的寻常读书。

历来春风起时仕，取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意，再者便是冬来事事繁忙，唯恐初到任上，应对不及，何况宫中这位最喜与文墨大家把臂同游的天子，总归也要趁着这冬来不曾开春的时节，多与此等这些年轻俊彦亲近一阵，权当解解心文瘾。

听到此处，胸有桃花的中官才略微松过气，斜眼打量打量那位公子，后者脸皮上笑意和缓，摆明非是那等城府奇的儿，于是板起一张面孔，“即便是圣上器重你等这些位寒窗苦读多年的寒门士子，亦要晓得皇宫当中的规矩，偷听我二言语，起码莫要外泄，免得无端生祸。”

那公子嬉笑，又是微微行礼，中连连道来，“自然知晓自然知晓，宫之前已是有位权倾朝野的大同在下讲起过，虽说礼数规矩繁冗了些，但用也能记在心，不敢忘却。”

“但在下倒是有些疑惑，为何中贵尤其对文敌意颇大，此事若是不曾听您老解惑，恐怕小心总有疙瘩未解，还望您细细说来。”

中官冷哼两声，“谁不晓得古往今来祸朝纲，祸国殃民者多是文？何况不少庸碌之，不过凭借那点生来灵光，熟记所谓圣贤文章，便胆敢自言是通晓古今学问，可凭这般本事为官，往往庸庸碌碌，更别说能成半点功绩，最是惹厌烦。”

一旁年纪尚小的中官闻言，连忙拽拽此衣袖，低声提点道，“我等不可妄议国事，更不允随意褒贬朝中官员，已是犯戒，大千万莫要再言。”

公子愣了愣，若有所思点。

“那依中贵看来，理应如何取士，能算才尽其用，善其职，致使整座上齐朝堂蓬勃直上，境内百姓富足安定？取士一事历来困心思，千朝万代之中，似乎从来无能将此局开，大如有设想，不妨畅言。”

“因材施教，由擅取士。”中官低声道出一句，却并未有细说的意思，而是有所忌讳，再不愿开。

公子听罢，沉吟良久都不曾接话，而是拱手施礼，连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