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张宓十分乖巧烧了一壶清茶，随后熟练倒好，茶盏里是从三清山早春采摘下来的白茶。

白茶，色泽黄、绿润、鲜活、叶玉白，叶脉翠绿，汤色清澈，茶香馥郁；饮之滋味鲜爽，唇齿留香，甘味生津，为茶中珍品。

一遇热水便绽放清香，小道士轻轻端起茶杯吃了一，随后长呼一气。

睡了二十八年的他，如今已经是再无困意了。

“我可以坐着？”

后面传来岳飞疲惫的声音，小道士也不回来了句：

“请。”

张宓十分懂事又沏了一杯茶，岳飞接过道了句谢喝了几憋出一堆话来：

“白里我想了很多，包括师傅也私底下拉着我谈了很多。他说，他将兵书给我的初衷便是看中我明白一个道理，自古忠孝两难全……”

“他这次救我，又泄露天机与我，其实只是希望我能自己把握命运，但是不管我怎么选，他都支持我。”

待说完，茶杯早已空了，连稍微苦涩的茶叶也被岳飞倒进嘴里嚼了嚼，像是有些苦，他眼角泛泪道：

“宠辱若惊，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这句话出自《道德经》中，意思是将自己身体看的贵于天下的，才能治理天下。

言外之意自然是说魏辙希望他明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道士本不想和凡流，可岳飞一张嘴说出的这番话让他难得欣赏起这个凡，他总以为这个凡只是一个知道行兵打仗的普通，却不想他连道家思想都懂。

于是他带着点拨与试探意味说了句：“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自长。”

同样也是道德经语录，道的无非便是明哲保身进退自如。

莫了，他又加了一句：“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敗之，执者失之。”

这句话更加苦涩难懂，意思是天下是神秘的，不能逆理而为，否则越是执着把持，越是会失去。

从一个凡角度，乃至将军角度所看，岳飞能看到的无非便是自己功成名就，已经能直捣黄龙，与君痛饮。

可处看，不讲帝王驭之术不希望他赢，当今皇帝背后道家之首道德先天也会从中预。

更重要的事，今小道士与张宓曾有过短暂了解当今天下局势。照张宓所说，背后还有一势力不希望岳飞赢。

那就是江南百姓。

原因无他，江南并不受欢迎，宋朝国度远在北方开封，建国之初这里稀少，满目荒凉，是土匪、盗贼、叛者和豺狼出没的地方。

虽后来南宋移都江南临安，带来了大量，但此时朝廷一要面对北方战争，二还需要大量财物支撑，大量苛捐杂税都给江南民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民众根本不关心收复失地，只关心能否吃饱饭。

还有一部分有权有势之在江南过着安逸生活，一旦北伐战斗打响，各种赋税徭、兵役会成倍地降临，势必影响到他们的既得利益。而且即便收复了中原，朝廷也必然会“损有余而补不足”，也就是从富裕的地方征收重税，然后用这些钱来救济遭受兵灾坏或者原本贫困的地区，南宋的百姓当然不希望自己被征以重税。

说到底岳飞看的太简单了……

一席话也让岳飞沉默了许久，或许岳飞心里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只是最终他似是还是做不到，他孤寂站起身来，手扶着栏杆，对着三清山万笏朝天的奇景铿锵有力念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笑谈渴饮匈血。待从、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最后吟罢，岳飞倚声高歌道：“我独异于……”

只有我，不肯于世相同随大流。

小道士微微一笑也是终明白师兄选他原因，于是他端起茶盏高举顶：“吾不在多言，愿君，笑饮匈血！”

二相视一笑，随后哈哈大笑。

天亮，刚露出鱼肚白。岳飞便要匆匆下山，一为回朝复命，二是实在不敢多等，北方义军如今孤掌难鸣，他早争取再次出兵，便多一分希望守住来之不易的失地。

山门坡前

岳飞临行前似是想到什么匆忙下了马调转回恭恭敬敬在魏辙脚旁拜了拜：“临安花开了，老师可去看看。”

魏辙连连说了三声好，却是早已泪眼模糊，他将自己生死早已置之身外，唯独只盼望自己能教出个优秀的小辈来。

而张宓与小道士未去相送，一为昨早已畅聊一宿，二为张宓招架不住热的张宪，故此二只在山上目送着越走越远的两个身影。

可是没几张宓收到师兄们的密信，说岳飞前脚刚走，北方完颜兀术便大举反扑。

刚刚收复的开封，兀术回到开封，整军弹压，又攻取了被岳飞收复的河南地区。

岳飞在途中得知噩耗，不由仰天悲叹：“所得诸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这个消息一传来其他没什么，只是魏辙师兄和袁天罡师兄大吵了一架，只可惜小道士没有听见他二具体吵了什么。

绍兴十一年正月。

这是岳飞走后的第五个月，小道士自始自终从未下过山，魏辙师兄也因为与袁天罡师兄大吵一架后终不出，加上其他师兄们要么闭关，要么忙着下山斩妖除魔。

整个偌大的三清山只有袁天罡与张宓照料小道士。

这一小道士皱着眉喝下：“这药……太苦！”

“良药苦利于病……”张宓笑嘻嘻拿着木梳替小道士梳好：“你看，哥哥发现已经有了变化……在等些子应该就能乌黑发亮，像个少年一般了。”

张宓望着小道士满白发逐渐成灰白之色虽看着苦敗，但始终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少年……”

小道士迷茫发呆片刻：“我最好的年纪是下山那一年，那一年天师府师兄们都在，而我依旧是贪玩的道童，那时候……当的起少年二字。”

“可如今，眨眼间好像过了半生。”

“一觉醒来，不仅师父不在了，师兄们也没了，自己也永远无法修仙……”

小道士长叹一气，始终无法接受一些事，比如师兄们的离去，比如陶弘景师兄的那一句，如今你的身子已经在无法修炼。

一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变成了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凡，他就有些疑惑，是被那妖怪伤了金丹的缘故吗？

还是其他？

想到这他低下看着自己骨若苍白的手掌，无意识攥了攥自己无力得手，电光石火间他脑袋懵了一般。

“你想什么！”

“养我之恩，育我之恩，我现在就还！”

一朵绚烂的雪雾朦胧在他身上炸开。

“哥哥，哥哥……”

回过神来他竟发现张宓此刻半蹲在自己身边十分乖巧抓着自己的手诚恳道：

“无妨的，无妨的，师兄们不是说了，哪怕哥哥不能修炼天师府正统的位置依旧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