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去年差不多，三个生产小队总共上涨了五多斤。可是，有两个支委煽动上贫协任与他二哥革委任吴长方发生了激烈冲突。非要他二哥去公扳下这五斤不可。他二哥说&ldqu;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rdqu;，咱应该&ldqu;胸怀祖国，放眼世界&rdqu;。多五斤，也不过吴庄每户少分二斤半、一少吃一。但支援国家建设、支援世界革命，不仅体现了咱吴庄民的国思想，也就有了远的国际意义。不料，这几个村部小农意识太重，一咬定说前年上涨了三多，去年上涨了四多，今年跟着就上涨五多斤，照这涨法，什么时候是尽？几个拧着脖颈说，他们不稀罕那&ldqu;国际意义&rdqu;！五多斤换个没有一两重的纸片片（奖状），能当饭吃？能当汤喝？有一个支委仗着他是三代赤贫，更刺儿。不争先进，光向落后看。说家赵庄的部们的号是&ldqu;全村民同心装，三年变个贫困庄&rdqu;。家的算盘才打得铁呢！&ldqu;不靠河滩不靠坡，单靠国家救济粮&rdqu;。什么支援世界革命，都支援了懒了！:p/:p

吴长红开闭说&ldqu;有个支委&rdqu;，而不直呼其名，是在体现原则。文景善解意，也不去究。:p/:p

&ldqu;你说在这路线斗争的关键时刻，我不站在革委的立场、正确的立场，行么？&rdqu;:p/:p

&ldqu;你憔悴多了！&rdqu;陆文景用自己的纤指摩捏着长红的腰脊，怜惜地说。:p/:p

她对他们因国粮而发生的矛盾没有表态。如果赵庄真是那样坐等国家救济，可不是吴庄用自己的血汗供养了懒、么？她承认自己狭隘、有本位义，思想境界没有长红那么高。只要一想起那搅和了枕内糟谷的窝就想呕。一想起父母的凄惨遭遇和衰败的身体状况，就恨不能上双翅飞出吴庄。:p/:p

&ldqu;还有秋后打机井的事儿。资金不足，各队却争着抢着要先给自家打！&rdqu;:p/:p

听到这里，文景没有应。她低着瞄准一块绊脚的石子儿，一踢老远。其实是早走了神儿。她在暗暗思忖怎样谈话才能消除长红的烦躁绪，什么时候把那体检表拿出来适。她对吴庄这糟糟的局面毫无信心。这只能坚定她进城的决心。:p/:p

恋的神经是最敏感的，吴长红大约是觉出了文景的机械和冷漠。突然苦笑一声，说：&ldqu;我对你说这些并不是害怕斗争、输了胆，也不是乞讨你的同。只是希望你原谅。&rdqu;他俯下身来吻一吻文景的鬓角。文景这时才觉出他那又黑又粗的胡茬子扎得痒痒的又疼又舒服。:p/:p

&ldqu;难道我还没原谅你么？&rdqu;陆文景娇憨地笑一笑，也捧起长红的一只手来，放到自己唇下，还他个长吻。:p/:p

&ldqu;这不，我娘又添了个蛇疔！&rdqu;:p/:p

&ldqu;哼，不为这你还不找我呢！&rdqu;文景一听又来了气。她把身子一拧，从长红怀中挣脱出来，气嘟嘟地象运动员竞走一般。转眼把长红甩在了背后。:p/:p

从她那单薄的背影儿和倔倔的双腿看上去，满腹委屈、满腹心事。仿佛随时准备抛下吴长红，掉家似的。:p/:p

吴长红就喜欢她这种埋怨的方式，突如其来地耍赖、撒娇。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再一次将她裹怀中。相的两个走在一起，时间总是飞快，路途总在缩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十字街的井栏前。农闲时节的夏夜，他（她）俩常常在这儿约会。蚊虫鸣响在耳边，艾蒿的香味飘在鼻际。如今，吴长红的二哥不断地给他压担子，挤兑得他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那么，他（她）们今后的恋将以什么方式进行呢？:p/:p

&ldqu;瞧陆慧慧的报出得更漂亮了。&rdqu;吴长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他常常用表扬旁来刺激文景。:p/:p

文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标题是&ldqu;狠批林贼小节无害论，各队争国粮&rdqu;。题下的作者是赵 春玲。开首几句是&ldqu;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到底谁怕谁&rdqu;。文景微微一笑，心中却为长红只看形式，不管内容感到失望和悲凉。东葫芦拉到西蔓上，西瓜结到枣树上，好在哪里？其中弊病，那抄写陆慧慧当然是心知肚明，只不过缄不言罢了。内容尽管牵强，倒是与革委领导的步调贴得很紧。也许，长红欣赏的正是这一点。这就是 春玲的聪明和本事了。不能否认，慧慧的笔字和排确实突飞猛进了。好长时间了没在一起谈，也不知她近怎样。想起当初帮助慧慧的承诺，文景心中又愧愧儿的。:p/:p

&ldqu;哎，那天有说你朝公路上去了。我就假公济私，包揽了那个村附近一大片儿田禾，可怎么都没等着你！你到底去没？&rdqu;:p/:p

这真是天赐良机！再不用估算、掂对和策划了。文景便欣然从腋下取出医书，又小心翼翼地从医书中取出那体检表，慎重地展开，详详细细地讲了喜鹊对她所说的一切。:p/:p

当然，她缄未提过早出现&ldqu;处红&rdqu;的狼狈形。倒不是故意遮掩和隐瞒，刚与男有点儿肌肤相亲的体验，对文景来说，即便此刻只有她和心上，讲那男隐秘之事都羞于启齿呢。:p/:p

吴长红捧着那体检表，一言不发。他的视线虽然一直在表上，面部神却显然在表外。:p/:p

细心的文景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他初接到那表时，双眼瞪得很大，目光新奇而惊异，陷沉思后就上睑下垂、眼皮耷拉了。:p/:p

&ldqu;长红！&rdqu;:p/:p

&ldqu;你飞了，我怎么办？&rdqu;:p/:p

&ldqu;小气鬼！&rdqu;文景亲昵地捅了他一拳，埋怨道，&ldqu;知道事到临你就会变卦！你不放心，我走之前咱就完婚！过上二、三年后，你也找个招工指标出来，咱在城里安个家！&rdqu;:p/:p

&ldqu;野心勃勃！&rdqu;:p/:p

&ldqu;唉，不是我野心大！你根本不了解我家的形！我必须尽长的责任。我的想望其实一点儿也不大！只要能让爹娘吃饱、供上个中学就行。&rdqu;:p/:p

吴长红追撵陆富堂后，给陆家带来的灾病，他从慧慧中略知一二。文景刚才只讲去卫生院，没提去给父亲买药（吴长红想当然），吴长红就很感激文景给他面子了。此刻，文景再一次略去爹娘的灾病，更使吴长红感动。:p/:p

&ldqu;这好说。只要咱们结了婚，吃饭、上学的事我来管！&rdqu;:p/:p

&ldqu;去！去去！&rdqu;陆文景夺过自己那张表，一拧身又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掉就往自己家走。这一不是运动员的竞走了，甚至是旋风儿似的小跑。&ldqu;办不成这件事，狗才与你结婚呢！&rdqu;:p/:p

&ldqu;文景！&rdqu;:p/:p

在吴长红令一般的喊声中，陆文景犹豫不决地停顿下来。但她那极具表现力的身儿依然呈现出随时准备返的姿态。犹如一名即将跳水的泳者，正在下最后的决心，是往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