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笑的？」

「你还不明白吗？改变未来的是你啊，相叶先生。」

「我？」

「是的，在与你共同度过的这段时光，她开始害怕死亡。比如说，她之所以大多从月台的末端跳轨自杀，是因为她对寻死一事没有迷惘，死意坚决。不过，在与你度过的时光中，渐渐填补了引发她自杀主要原因之一的孤独感，让她对寻死一事产生了犹豫。结果会发生什么事……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我想起她的第十九次自杀。当时一之濑打算从月台的正中央附近跳轨自杀，而不是月台末端。那时我以为她是为了摆脱我尾随才刻意做出那种举动，原来是在犹豫是否要跳轨自杀吗？

即使是下意识，但如果只凭本能而让自杀的手段模式化，便说明了她拥有强烈的意志。不过，若是因为产生迷惘而打了自杀模式，就好比是以掷骰子来决定自杀，这代表一之濑的状态比过去更不稳定。

「一之濑现在在哪里？」

死神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回答：「不知道在哪里呢。」看见她的表，我确信已发生最糟糕的事态。

「我之前说过你使用银表的方式很无趣，如今我收回这句话。你的使用方式很有趣。让那样天真无邪的孩在生死关之际痛苦不堪……莫非你和我有相同的兴趣？」

「你现在还有心开玩笑！不快点的话，就来不及了！」

我的声音引起周围的注视，但死神依旧维持一贯的态度。

「我能读取心，但不在附近的，我可看不穿她在想什么。不过，她似乎在某些奇怪的地方责任感特别强，既然写下那种留言，应该企图在某处自杀吧。」

死神悠闲地说道；我怒瞪了一眼后，迈步奔驰。

背后传来死神的声音。

「既然她不在这里，我猜就只剩那里可去了吧！」

用不著你说，我也打算去老地方的那座桥。与其将可能赌在平道或其他车站，不如全赌在那个地方。

我离开车站，撑著伞奔跑。

风强得使我无法随心所欲地前进。

我考虑报警，但手机根本不在袋。无论我再怎么整理记忆，将手机放到桌上后，就没有拿起来的印象。

这下子也没办法叫计程车了，就算叫了也可能只能乾等。

我乾脆豁出去一脑儿地死命奔跑。伞被狂风吹断，我扔掉断了的伞，全身湿透继续奔驰。衣服黏在身上很重，每次踩中水洼鞋子里就进水，导致鞋子也愈来愈沉重，最后也分不清究竟有没有踩中水洼。

来到河岸时，我的双腿发抖，体力也到达了极限。不过，看见水位升高的河流，我还是不停歇地继续奔跑。

桥映我的视野，眯起眼睛确认隐约能看见桥上有影。

在这种雨中连伞都不撑的，只有一之濑了。

不过，她似乎已经站到栏杆外。

「一之濑！不准跳！」

我使出吃的力气大声吶喊。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因为就算被狂风雨或滚滚浊流遮挡住我的声音也不足为奇，尽管如此我依然不断吶喊，直到声音能传到桥上为止。

我奔驰在看起来比平常还要漫长的桥上。要是她跳下去，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跟著跳下去，到河里寻找她。

「一之濑！」

我抵达站在栏杆外的她身后呼唤她。

于是，背对著我的一之濑转过。

「相叶先生……」

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双眼通红得像是在哭泣，双手则是颤抖著抓住栏杆。

我抓住她纤细的手臂，说服她回到栏杆内，她却摇了摇。

「我两腿……两腿发软，动弹不得。」

我望向她的双腿，果然瘫软无力颤抖个不停。

「我抓著你，你慢慢移动就好。」

一之濑微微颔首，动作僵硬地试图改变身体方向。

当她的右手与右脚离开桥的瞬间，一阵强风吹来。

一之濑失去平衡，左脚也跟著离开桥面。

「呀啊啊啊啊！」

我立刻用尽全力握住差点跌落桥下的她的手臂。

不过，因为被雨淋湿的关系，她的手快速从我手中滑落。

正当我已经做好要跟她一起坠落的心理准备时，正巧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利阻止她滑落。

「好痛！」一之濑发出痛苦的声音。

我死命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一之濑的手臂，将她向上拉。

她的双脚踩到桥面后，隔著栏杆紧抱住我。

我抚摸著她的背，叮咛她：「我会抱你上来，绝对不能放手喔。」于是一之濑一语不发地点了两次，用力抓住我的肩膀。

我抱起她退向后方。虽然她的脚卡住但身体已越过栏杆，我的体力也同时消耗殆尽。

双腿使不上力就这么抱著一之濑倒向后方。

雨打在身上，能听见的只有雨声、浊流声和一之濑的啜泣声。桥上化为只属于我俩的世界。

「……你为什么想要自杀啊？」

一之濑将脸埋在我的胸，哭哭啼啼地说：「承诺……」

「我想说只要打承诺……你就会……讨厌我……」

等我听懂一之濑所说的话时，觉得她可至极。

我仰躺在桥上，温柔地紧抱住压在我身上的她，摩挲她的背部。

「我怎么可能因为那种事就讨厌你呢？」

她抽泣的声音，响亮得不输雨声。

我曾经看过几次一之濑哭泣的模样。

并非嚎啕大哭，而是强忍著泪水，脸颊滑落一滴泪，默默哭泣。

就连我拿一百万给她时，她也不肯让看见她流泪的模样，看似柔弱，实则坚强。

与如今在我怀中抽抽噎噎的她截然不同。

她的泪水宛如决堤般不断涌出，颤抖著身体发出哽咽。我从现在的她身上已感觉不到以前的坚强，就只是个软弱哭泣的少。

是我把她到这个地步的。

我怀抱著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同时也涌现出前所未有的罪恶感。

各式各样的感织在一起，我的内心泥泞不堪，却没有雨水为我冲刷乾净。

属于我俩的世界一直持续到她的啜泣声输给雨声为止。

５

我拉著啜泣的一之濑的手，在雨水的拍打下回家。

我劝淋成落汤的她赶快去冲澡，她却伫立在玄关，边哭边客气地要我先去，于是我只好直接把她推进浴室，让她先使用。

我把她湿透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放好自己用来当睡衣的运动服让她替换。

纤瘦的一之濑穿起来一定太过宽松，想必她也不想穿我的睡衣吧，但如今只能请她忍耐了。她冲完澡走出浴室时果然用手拉著松松垮垮的裤子避免它掉下来。

一之濑双手抱膝低著坐在房间角落，似乎已停止哭泣，但双眼依然通红，身体也还在颤抖，自己紧抱著自己似地坐著。

处于这种状态，放她一个独处没问题吗？我虽然担心，却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才好，只留下一句「乖乖待在那里」就去冲澡了。

我洗完战斗澡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