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空白一片的笔记本，手指蜷紧，像是在抵抗着指尖残留的、虚幻粘腻的触感。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演出，仿佛一场带着血色滤镜的高烧幻觉，在嘈杂的声里开始迅速剥落褪色。他用力吁出一气，感到心跳终于开始缓缓减速，但脸颊耳根那滚烫的灼烧感仍未完全消退，心底处那团因目睹禁忌和被妖异媚眼挑逗而燃起的无名燥热，也如同闷烧的炭火，虽然被强行压下了火苗，却依然散发着令不安的余温。

他收拾好书本，随

着流机械地走出教室门。

站在熟悉的、喧闹的廊道里，光线充足，周围是鲜活正常的同学面孔，才恍惚有了几分脚踏实地感。

“顾凛？”

清冽净的嗓音，拂尘般掠过他还有些浮躁的心绪。

他猛地抬。

白子妍就站在几步之外，刚从隔壁教室走出来。

午后的阳光穿过廊道尽的顶窗，慷慨地洒在她身上。那件浅灰蓝的棉恤被光照得有些通透感，衬得脖颈的线条愈发修长利落。一利落乌黑的短发打理得净清爽，发梢随着她转的动作微微扬起。

她脸上带着一丝惯有的、疏淡却不失友好的笑意，五官在明亮的光线下纤毫毕现——眉形清晰婉约，鼻梁挺直，唇色是自然的润。她周身那种独特的沉静感，像高原湖泊清冽的水，瞬间与脑海里某个昏暗角落里、那张沾着浊充满妖媚气息的脸庞形成了极其尖锐、割裂的对比。

顾凛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贪婪地落在白子妍光洁的面庞上，试图用眼前这份真实的清晰澄澈，覆盖冲刷掉脑海中那张同样短发、同样廓、却截然不同的艳丽面孔。

但他失败了。

脑海里那双带着水光和挑衅的琥珀色眼眸，那双微微红肿、沾着湿痕的唇瓣，那张混合着野、放纵和被欲望浸染后美艳的脸，顽固地、一次次地与眼前白子妍清丽疏离的五官廓重叠、错。

真的太像了……

却又如此……截然相反。

白子妍察觉到顾凛的目光比往更久，也更专注地停留在自己脸上，那眼神处似乎混杂着某种奇异的波动。但她并未想，只是微微扬了扬手中的帆布笔记本，微笑道：“午饭吃了吗？没事的话，待会儿陪我去市区逛逛？想买几本新的练习册。”

她的声音平静坦，眼神清澈见底。

顾凛像是才回过神，压下心汹涌的波澜，定了定神，下意识地用力点。　　“好，没问题。”

就在这时。

一缕混合着浓重烟味和某种廉价的、甜腻花香气的香水味，突兀地撞两之间流动的空气。

一个影从旁边的教室门涌出的流中分开缝隙，姿态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摇晃，正好从顾凛和白子妍站立的中间空隙，侧身了过去。一混杂着残余烟气息、甜腻香水和……一种更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暗角落处的、微腥的体味，扑面而来。

顾凛的呼吸瞬间一窒！

那熟悉的、在昏暗教室里被汗水浸湿过的紧身灰色运动背心，此刻清楚地勾勒出结实纤薄的背部线条，同样的乌黑短发，净利落的发尾，甚至偏小麦色的皮肤光泽……都与白子妍身上的某些特征惊吻合！

那孩步履懒散，似乎根本不在意是否撞到了旁。她在与顾凛错身而过的刹那，并未回，却仿佛脑后长了眼睛，或者对身后这对组合的伫立位置了如指掌。她的右肩极其自然地、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擦过了顾凛的胳膊外侧。

顾凛的心脏狂跳，几乎是条件反般地侧看去。

时间在那一秒钟被无限拉长——

那张脸！

完完全全正对着他！

同样清晰无比的乌黑短发，同样的短而下颌流畅的廓线，同样挺直致的鼻梁、同样形状饱满的嘴唇。只是唇色是更为张扬的艳丽红褐，且唇角天然带着点上翘的弧度……

然而，那眼神！

她的眼睛果然很大，瞳仁是罕见的浅琥珀色，此刻却像被蒙上了一层油膜，带着宿醉般的慵懒。眼尾被刻意勾勒得狭长上挑，浓密的睫毛膏有些糊了，在眼周晕开一小片颓靡的黑色影。她嘴角叼着一根细细的、仿佛刚点上的薄荷珠香烟——尽管走廊严禁吸烟，细白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一下她唇瓣过于浓烈的色彩。

这张脸的五官底子，客观去看，甚至比白子妍更秾艳几分，美得极具攻击和世俗的欲感。但那种毫无遮掩的冷漠倦怠和被某种放纵掏空了气神的颓靡之态，如同最好的颜料泼在了朽木上，与白子妍那种骨子里透出的、被阳光风沙洗练过的清新与自持，形成了云泥之别！

两秒钟的擦肩，如芒在背。

她没有任何停留，也并未再看顾凛一眼，径直朝着楼梯的方向慵懒踱去。　　“智妍！朴智妍！等等！”

就在这时，侧后方不远处，一个高亢的声响起，带着明显的韩国音。只见旁边教室门，冲出一个扎马尾辫、妆容致的孩，一边喊着那个名字，一边朝着灰色背心、叼着烟的孩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朴智妍！”

她又用韩语清晰无比地喊了一遍。那追上去的孩显然是她的同胞。

前方的身影闻声，只是微微抬了抬夹着香烟的手，表示知道了，脚步没有丝毫变化，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朴……智妍……

名字的尘埃落定。

原来如此。

一个同样短发、身材健美、廓五官有着惊类似度的……韩国留学生。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白子妍。

白子妍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目光就从那消失的背影处收回，似乎只是被刚才那混合的浓烈气味冲撞到嗅觉稍显不适。她对那个经过的、风格迥异的外国同学似乎毫无兴趣，只是自然地抬手拂了下被轻微擦碰到的手臂外侧，然后转向顾凛，眼神再次恢复成净的询问状：“我们……先吃饭？西门那家新开的砂锅好像评价不错。”

顾凛看着她清澈坦的眼睛，压下心翻腾的强烈对比感，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点。

“……嗯。就去那家。”

＊＊＊　　＊＊＊　　＊＊＊

午后阳光正好，没有阶梯教室里那种令窒息的浑浊感。买完练习册，白子妍没有停下的意思。她领着顾凛在熙攘的商业街穿行，目标明确地走向一片装潢更为致、以售卖服饰为主的区域。

在一家有着明亮落地窗的连锁店门，白子妍的脚步停了下来。顾凛抬，目光扫过橱窗里展示的致连衣裙、针织衫……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店门一侧模特身上挂着的那排小巧贴身、缀着蕾丝与软绸的物件上。

——这里不只卖外衣，还兼售内衣。

顾凛脚步一顿，喉咙无声地紧了紧。

“进去看看？”

白子妍侧过看他，声音很平静，听不出特别的绪，但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映着下午的阳光，带着一种坦诚的、甚至是试探的微光。她没有像普通生那样，因为可能的尴尬而流露羞涩或迟疑，只是很自然地征询他的意见。

顾凛心刚刚压下去的涟漪又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目光飞快地扫过店内柔和的灯光、色彩斑斓的内衣货架和零星几位专注挑选的顾客，吸了一气，压下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