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兄长，历历在目。

他一路挣扎至今，要的是什么，她可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当孚山之中，他说“除了一件事，所有事我都可以为你牺牲。”

那件事当时她没问，如今却不需要再问了。

哪怕命重于一切，她也无权让一个从泥泞中挣扎出来的，为了她放弃全部的梦想和希望。

多容易啊，只要放弃了她，王位、尊荣、实力雄厚的姻亲，都有了。

没什么好怨尤的，她亦是那样的。

从黑暗中执刀前行，每一步刀尖都凝血，有她自己的血，也有别的血，不杀戮无以出桎梏，不放弃无以向天地。

劈裂罅隙见长空，在此之前，先挥刀。

慕容翊半跪在她身前，看着她平静的脸，她的睫毛在微微翕动，他知道她没有晕去。

他为她拂了拂鬓边的发，手指轻柔地从她鬓角扫了出去，略微一停。

柔声道：“对不住。”

然后他起身，抓起她脚踝，把她就这么拖了过去。

身躯在不平的地面上被一路拖行，伤微微震裂，地面上长长蜿蜒出一道鲜红。

定安王目光微闪。

他了解这个心狠辣的儿子，觉得他能够做到放弃，但是当他真的放弃，且做到如此绝，他亦觉得微微心凉。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

如果说诸子欺侮，是小十八奋起杀戮的诱因。

那他的冷漠无视，便是多年置他于这般境地的真正始作俑者。

若有一他也这般沦落于他脚下，他会怎样对待自己呢？

就……还挺期待的。

慕容翊一脸平静地一路把铁慈拖过去，扔到了定安王脚下。

立即便有过去，把刀架在了铁慈的脖子上。

还有冲上去搜索，掰开铁慈的手，只看见一抹灰黑色末落在指掌之下，也没在意。

崔轼一直站得远远，遥遥看着，显出不信任所有的模样。

定安王对他道：“皇太有天赋之能，转瞬来去，此刻便是重伤，难说不能挣脱桎梏，还有劳先生来看一下，给她下个禁制。”

崔轼犹豫了一下，他听毒狂提过这些上位者，过河拆桥言而无信翻脸无是常态，他虽然立了大功，但也怕引起这些的忌惮，打定主意不想靠近，这样别也会忌惮他随时施毒。

定安王不以为杵，只沉声道：“皇太若逃逸，第一个要开刀的，可未必是本王。”

崔轼这才走了过来，一边走，身周便放出五色流烟，众都露出厌弃之色，纷纷捂住鼻。

崔轼沉默，他在毒狂身边时不久，其实没学到多少，论起用毒，更谈不上手段，真正的毒狂，挥手谈笑间毒于无形，像这样的出手，都不必走过去，但他就只能靠这样色彩鲜明的毒烟，来给自己虚张声势。

慕容翊站在一边，面无表看着。

众凝视着事不省的铁慈，一边惊叹于皇太的年轻，一边为慕容翊的冷酷而心惊。

几位王子尤其忌惮地盯着他。

他抬抬手，立即有警惕地对他拔刀，拿刀指着他，“你什么！”

拔刀的是七王子，这次定安王带了好几个儿子来观摩战场，老七等听说了慕容翊的丰功伟绩，现在对他比对定安王还忌惮。

慕容翊随手搔了搔，道：“不怎么，大概是你的虱子过给我了。”

七王子涨红了脸，要骂，被定安王眼神一扫，咬牙低。

慕容翊淡淡道：“马上我就要是王世子了，记得给我赔罪。”

九王子沉着脸走过来，他出身不错，在大王面前比较有面子，看慕容翊此刻还如此嚣张，又想起方才父王的许诺，再忍不住内心愤懑，伸脚猛地一踢慕容翊膝弯，喝道：“什么王世子不王世子，一个罪，还不跪下请求父王原谅！”

噗通一声，慕容翊应声跪下。

定安王没想到这一出，倒怔了怔，原以为这反骨仔一定会立即爬起来把老九踹倒的，谁知道慕容翊真的就势一弯腰，看样子要给他扎扎实实磕个，一边嘴里还道：“既然这么说，我磕了这个，算是磕谢父王许我王世子吧！”

定安王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心生警兆。

他没听见声音，也没看见什么，但多年沙场锻炼出来的直觉，让他在这个儿子的磕面前下意识后退，却忘记这里是地势高高低低的五色原，起起伏伏都是山坡，这一退便向后仰倒。

“哧。”

光影从慕容翊低下的颅发间出，本来该定安王腹部的，却因为这一退，准地了定安王的某不可言说之处。

什么东西穿裆而过，带出一溜细细的血线。

慕容翊一跃而起，大笑，“如此也好，你以后再也生不了废物了！”他抬手，手中石子掷中铁慈，道：“醒来！手边！”

定安王：“快——”

所有都因这突变震惊，叉双刀抵在铁慈颈项间的两也下意识转眼，手上微松。

铁慈忽然睁眼。

与此同时，她的黄金甲领处忽然弹出钢环，啪地一声护住颈项，并击碎了钢刀。

她垂在地上的手五指一收，手掌下那堆灰黑色末忽然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小球，她抬手，小球呼啸飞出，向着崔轼和定安王的方向。

崔轼勃然变色急退。

“轰。”

黑袍身影被轰下山坡，浓烟窜起，所有惊叫大喊，慌走避，寻找大王，只有慕容翊越过浓烟狂扑而来，一手抄起铁慈。

他不敢滚下山坡，铁慈的刀还没拔，翻滚碰撞把刀再些就完了。只能抱着铁慈往前冲了几步，前方地势倾斜，是一处小流瀑，流瀑之下，一道冰河蜿蜒，河水没有全部上冻，但碎冰浮沉，晶莹闪烁。

身后有追来，慕容翊毫不犹豫地顶着铁慈冲了下去，然后噗通一声，跳冰河之中。

剧烈动作之下伤崩裂，冰河碎冰泛起一片红，他将铁慈顶在上，不让她沾到水，涉水过河。

过了河，他不往容易走的地势低的地方跑，却往难走的地势高的地方行，五色原的高低地形让行走变得艰难，也让隐蔽身形变得容易，追在他身后的总是失去他的踪影，很快就越来越少，却也有几个一直追了下来。

九王子的声音遥遥在喊：“追！务必将此獠格杀当场！为父王报仇！”

几条影掠出，大多是几位王子身边招揽的高手。几位王子难得有了共识，势必要将这个有毒的小十八解决，哪怕他刚才的出手已经自绝于辽东，自绝了世子之位，也绝不能放过。

天知道这剧毒的蝎子什么时候便能死而复生，咬自己一。

说好追也好追，慕容翊一直在流血，速度在变慢，一路寻找新鲜血迹便是。

追着追着，却发现一路竟然绕到了冰瀑上方。

此时双方已经很接近了。

已经夜，冰瀑上气温更低，鲜血凝结，一片红，尸首冻在冰瀑上，千姿百态，月光下简直便如间炼狱。

对着这样的血瀑，看一眼都心颤，更不要说滑下去。

追兵眼睁睁看见慕容翊抱着铁慈，对他们回眸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