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于本而言，是个相当尴尬的时代。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这不是蒸汽时代，也还没有工业革命。本就算这时候勒紧裤腰带，让去大顺当子赚钱寄回去、把百姓压榨到死，积攒出原始资本，然后呢？

能啥？

晚个一百年，可以勒紧裤腰带，买机器、兴产业，跟上时代的步伐。

工业化可以压制大量矛盾，可以养活更多，先苦后甜。

现在呢？

中国的手工业底子，是厚到可以让英国搞了六十年蒸汽机后，顶着代差依旧得英国贩卖鸦片才能平衡贸易。

本此时能做什么？

就算强军了，废除了不平等条约，之后会怎样？

后世鲁迅写过一篇文章，叫《娜拉走后怎样》，社会不变，不是堕落，就是回来。此时本面临的，也正是这种娜拉走后怎样的困境。

真狠下心来，废除不平等条约，也不是不可完成的任务。但废除之后呢？

只要贸易，金银必然外流；只要闭关，几十年内必然落后。

本现在的况，和满清一鸦之后的局面完全不一样。一鸦条约最恶心的一点是鸦片，而不是开埠和百分之五的关税，只要不搞鸦片，就算零关税照样还是大几千万两的贸易顺差。

英国还能琢磨出鸦片这鬼东西，本此时能琢磨出什么？

这不是本一家的问题，而是此时全世界都在琢磨的问题，怎么才能在与中国的贸易中达成顺差？

面对这个近乎无解的问题，能把瑞典到跑到广东偷蚕种，尝试在斯德哥尔摩这个纬度比黑龙江还要高的地方养蚕；能把法国到用科学院的院士送来中国当传教士，在禁教前主动跑到江西去传教，到处送礼，想窃取瓷器技术；能把英国到用行政手段禁止英国百姓穿纯棉衣服。

如果不琢磨贸易，而是琢磨战争和征服，这个时代对本而言更是死路。

本现在想要往外走，只剩下鲸吞大顺一条路。四面都被锁死了，只要开战就是你死我活的灭国之战，谁也不会再给对方机会。

而大顺可以借助本的地形和封建制，肢解本，难度小得多；本却只能鲸吞大顺，无法肢解，难度已经不是逆天可以形容的了。

所以刘钰才反问德川吉宗，你强军之后想啥？战争为政治服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的战略打算是什么？

他想了十年，没想到本还有什么活路，此时他是真的很好奇，德川吉宗是不是能说点让他茅塞顿开的东西。

古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刘钰没有这么高的境界，但也真心想得到一些能让他惊呼外有的点子。

这个问题彻底把德川吉宗问愣住了。

看着刘钰写的字，德川吉宗微微张着嘴，半后仰着脑袋，活脱脱变成了一尊木雕。

就算天下有变，大顺无暇东顾，然后呢？

造舰、练兵，然后呢？

收回租借地，然后呢？

就像刘钰说的，一不敢动武士的利益、二没有五饼二鱼的本事，若只是为了闭关锁国金银不外流，终究还是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

提起笔，犹豫了许久，终于在上面写了关于荷兰的问题。

“有进言，或可效荀文若驱虎吞狼之计。以独占开埠贸易权为饵，承诺荷兰只要赶走贵国，即可独占本之贸易。刘君既有谋略，谋而后定，想必也考虑过此事。难道，在刘君看来，此计亦不可行？”

这和德川宗武的待天下有变并不一样，待天下有变，总结起来是“尽事、听天命”，靠的是天命，事只是为天命到来那一刻的准备。

德川吉宗知道对外面世界的了解来看，刘钰远胜幕府阁僚，不可能不考虑这个问题。

他想通过刘钰的回答，看看刘钰对荷兰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刚刚刘钰开玩笑让德川吉宗去学陈涉世家的故事，弄得德川吉宗哭笑不得。如今这几行字送到刘钰手里，哭笑不得的就变成刘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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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之后，心道就这？

从开战伊始到现在，刘钰觉得本这边的应对，简直就像是在给他展示“守株待兔”和“刻舟求剑”到底该怎么解释。

刘钰不怕本有脑子，有战略思维。就怕他们没脑子，没战略思维，到时候脑袋一热，又凭空多出许多麻烦。

此时觉得有必要让本彻底死了这条心，笑着摇了摇，告诉了德川吉宗标准答案。

“荷兰擅长贸易，他们的贸易是成体系的。”

“将军根本不知道本在荷兰贸易中的地位，到底是什么。今我也不妨告诉将军。”

“荷兰对贸易的目的，是拿到金银，然后在广东、福建和松江花掉。因为荷兰国不产金银，而天朝商只要白银，并不接受呢绒抵价这样的易方式。”

“我说的再明白点，荷兰的目的，是为了和天朝贸易的时候有足够的现金，所以才要和本贸易。”

“就像是一个想要杀，而选择练剑，不是因为他喜欢剑术，而是因为他想要杀死仇。而为将军出这个主意的，却以为他只是喜欢练剑，于是让剑客拜仇为义父。这简直有些可笑。”

“将军的幕僚们，总是这样，搞不清楚做事的目的，也不清楚政策是否行得通。于是才有了《禁止租佃法令》这样的拍脑袋的想法。”

“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强军之后，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然后就要强军。”

“你们也根本不知道荷兰的贸易体系到底怎么样，然后就觉得可以驱虎吞狼。”

“这是贵国谋士最大的问题，不知目的、毫无大略，总认为定下一个计策之后，一切都会按照你们定下的计策发展。”

“在此，我也不妨劝劝将军，若荷兰能跟着天朝一起在本吃，他们是乐意的；若是为了本让荷兰与天朝开战，他们是不敢的。”

“因为……荷兰有脑子，他们知道做事之前要先想清楚目的、收益、回报，以及战争该怎么结束。”

“从始至终，荷兰的目的就很明确，拿到天下之中的货，在西洋卖出去。”

“为了前者，他们不惜强占舟山、澎湖；为了后者，他们和西洋大国都打过仗。”

“现在前者已经达成，他们所困的是后者。这是主，而对贸易，只是这条主上的分支。”

“其实，这个思路的方向是对的，但具体到细节，本可以依靠的不是荷兰，而是有意问鼎天下、制礼称霸的大国，而且这个大国还不能是天朝，这个大国要求天下制礼、登基为世界天子、定五服、分远近，自认大顺竟要问鼎之轻重，方有可能‘以夷制夷’，扶植本。”

“将军想来也看过不少荷兰风说书，以将军看来，荷兰国有做‘世界天子’的雄心吗？有做‘世界天子’的实力吗？或者，西洋诸国此时可有此等雄霸之国？”

德川吉宗看着这个回答，梳理着刘钰要表达的东西，心里越发沉重。

越是梳理，越觉得刘钰说的句句在理。

中荷贸易是主，而荷贸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