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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寻豫失态的，几乎是狼狈地朝刑部大牢而去。

脑中不断地回想着刚刚蒋毅所说的话。

“你……你知道了？”

“也罢，殿下这样聪明，我们能瞒得了你一时，却瞒不了你一世……臣也希望殿下能知道，毕竟周掌司最不希望的应该就是殿下恨他……”

“臣一直是按照周掌司的安排与殿下沟通往来的，他希望臣……可以代替他的位置……”

“周掌司不希望殿下那么早知道他的身份，因为这样，殿下一定不会同意他的这个计划……”

蒋毅苦笑着，无奈着，话语中透着无限的哀戚和绝望。

外间落了微雨，天幕沉沉。

梁寻豫心如刀绞，心绪如同一团麻，嘴唇要紧紧抿着，才不能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他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在为先帝，为她谋划着。

哪怕到最后关，也要让蒋毅带着她演一出大戏，撇清自己与周从的一切关系，减少皇帝的疑心，让自己能有更多时间全身而退。

可自己全身而退了，他自己呢？

他能吗？

梁寻豫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冀。

心中默念着求遍神佛，一定要让他活下来。

如若上天有眼……

一定，要让他平安无事啊。

以后的一切都给我来做，只希望他能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刑部大牢看守的看见长公主这幅样子，皆是被吓了一跳，皇城内下着微雨，这位长公主却连纸伞都没有拿，直愣愣地就跑了过来，往里的仪态都浑然不见，裙边被溅上了泥泞，全身上下都是失魂落魄的气息。

众看见她这样，连忙给她让开了路。

怕是长公主收尾案件的时候，发现了周掌司曾经做过的愧对朝野的事，要来兴师问罪了吧。

众默然，在她的指令下撤了所有一旁围着的——

众担心周从会对她不利，劝阻了几番后却看到她掷过来的凌厉目光，没有再敢置喙，只得纷纷从刑部大牢中退了出来。

梁寻豫终于走到了刑部大牢之内，可她的脚步却越发的涩起来，眼泪几乎就要忍不住，几番稳了稳心神，这才能缓步走进去。

大牢中暗湿，透着腐尸的黑暗味道。

幽的长径直通阶下。

阶下是一个制作良专为特殊犯准备的牢狱。

声称是无论什么进了来，哪怕有通天的功夫修为也是遁地无门。

牢外传来杂的脚步声，周从微哂。

她来了啊。

梁寻豫冰冷的手覆上牢狱的牢门，怔怔地望着里面坐着的老。

她几乎是手指颤抖地拿出刚刚从那刑部侍郎身上拿来的钥匙，几对锁孔，终于打开了那锁，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慌与害怕，只是艰难地说了一句，“走！”

她知道只要这牢狱门开了来，无论如何周从都会有办法逃走的，她现在只希望他能活下来，她只希望下行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不要留下她一个。

周从脸上绽开的笑意近乎慈祥，颇为无奈地看着她说道：“殿下，我走了，你怎么办？”

牢狱寂静，四下的席泛着湿冷的气息。

梁寻豫颤抖地摇，眼眶通红，喉咙紧得发痛，几乎是哽咽地开道：“不要管我，江然会让我活下来，我会活下来……你走吧，我求求你，你活下来。”

周从轻叹了一气，道，“江然把殿下带走，那大安江山如何？我们这么多年的谋划，又当如何？”

周从抬眼看她，地说道，“殿下，大局为重。”

梁寻豫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曾经想过无数个和下行相认的方式，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一种。

她很抱歉。

眼眶发红，这么久以来的一幕一幕都展现在她面前，缓缓地连成了线。

当年萧容与回朝，用萧容与来制衡长公主的法子，是他说的。

苏家一案，司内库的管理员，是他杀的。记录册，也是他改的。

活案做成了死案，只为了消除皇帝对她的疑心。

这么多年在皇帝面前虚与委蛇，明里暗里都是在帮衬她，苏家案如此，沈敬案也如此，却背负了那样多不该有的罪名。

萧容与出征，他知晓和亲王会对她下手，先和亲王一步把她关进了天字牢，名为圈禁，实为保护。

一手保护着她，一手派蒋毅前去营救，护住她喜欢的。

萧容与出征归来，他登府赔罪，又提点萧容与她是什么样的。

所有黑暗的事一力承担，所有诡的手段他替她做。

西郊外给了萧容与解药，怕她知晓他的身份而挂在了蒋毅的名上，后又托蒋毅带来天枢丹。

好事做尽，却半分名都不肯留。

表面上留着和亲王，实则是留着这个把柄而为萧家翻案。

表面上激怒皇帝挟持天子，实则是为了引起皇帝对侦监司的忌惮，从而一举除之。

他步步算尽，最后一步却走了死棋，只要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肯再给皇帝留下指挥侦监司的半分机会。

哪怕如此，最后一步他仍挂念着侦监司众的命，挟持天子请了这最后一道旨意。

明明是个天下唾骂的恶，偏偏步步皆好事，这么多年，没有一瞬背叛过先帝，初心未改，十年一。

“周掌司……”梁寻豫几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绪，眉心紧蹙，跌坐在了他面前。

“殿下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控制自己的绪。”周从唇色微微泛白，语气仍和气。

“你……你为什么？”通红的眸子抬起，她眉紧蹙，一心想问个答案。

为什么一定要如此？

“老祖宗留下的任务。”周从微哂，简短答道。

“可你不一定要死！父皇一定不会想要你死！他一定会给你留下什么保命的东西……”梁寻豫眸中又燃起希冀，伸手握住周从的胳膊，一脸焦灼地开问道。

“对不对？”她眼中满是希望，却脆弱的一触即碎，生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周从微微抬眸看了看她，唇边泛开温和的笑意，眸中的神色笃定，缓缓答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