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仰向上，似是不愿意让他的眼泪流淌下来，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轻轻开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门那个孩吃力爬进了门，很是虚弱的呜咽哭道：“天…快黑的时候。”

顾天涯继续仰着，声音已经变得哽咽，但他努力憋住，硬着心思轻声道：“明天若是不下雪，我去帮你娘挖个坑。”

想了一想，轻声又道：“我家里还有一张芦席，拿来给你娘裹住身子吧。”

孩眼泪汪汪，似连点致谢都显得虚弱，但她仍旧强撑着跪地下去，十分庄重的给顾天涯磕了一个，这才哭着道：“顾大哥编的芦席，一张能卖五文钱，我娘她说，我娘她说……”

“算借的！”顾天涯猛然开，一张脸上全是郑重，又道：“走了，不能孤零零的埋下地，哪怕咱们置办不起棺材，总得弄个芦席给她裹好身体，阿瑶，你不用感觉愧疚，这张芦席算我借给你的！”

“可我娘说，可我娘说……”孩仍旧跪着，呜咽哭道：“我娘说，顾大哥家里也不容易，娘咽气的时候抓着我的手，让我不要去找你讨要芦席，她说，一张芦席五文钱，顾大哥要靠着卖掉芦席去买粮食。她还说，大家每次都去借你的芦席，你天天编织却很少能拿去卖，都被，都被……”

“我说了，算借的！”顾天涯猛然吼一声，似是心中窝着巨大的悲愤，他忽然把孩从地上拉起来，铁青着脸再次吼道：“算借的，明白了吗？给你娘裹着身子，不能孤零零的埋下地。”

孩终于放声大哭。

酸楚的哭声里却有一种莫名的释怀。

若穷的久了，连借东西都觉得愧疚，现在顾天涯凶狠的告诉她算是借的，她才算是在心中放下重重的负担。

算借的。

借的东西肯定要还。

但是哪怕需要还，对于孩来说也是莫大的感激。

顾天涯忽然把提笼往地上一放，目光直直看向了站在一般面色惊愕的子，沉声道：“我这次真没力气了，小姨你帮我拎着回家吧。”

他终于开喊了小姨。

他也终于放下面子说自己没有力气。

子正觉得突兀，却见顾天涯忽然弯腰下去，然后，把那个孩吃力的抱了起来。

子只听他用一种很霸道的话，在向那个虚弱孩下命令一般道：“以前你都是可怜兮兮的蹲在门候着，等我抓鱼回来问我满脸讨好的要上一尾，这回你家里连煮饭的柴火也没有了，顾大哥只能带着你去我家吃……”

说完话后，抱着那孩子吃力出门。

子在后面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又望着那个几乎被饿死的孩，忽然她缓缓吐出一气，轻轻开道：“你虽然走的脚步踉跄，却比无数英姿勃发，这样的男儿，这样的男儿……才……”

她一把拎起那个装满鱼虾的提笼，冲风雪之中追上了顾天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