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点拨了几句。老祖宗，怎么了，不妥吗？”

曹曦脸色沉不定，“不妥？妥当得很，比起之前更加藏风聚水，稍加改动，就是画龙点睛的漂亮手笔，多半会成为你曹茂的龙兴之地。嗯，别误会，你没那好命当真龙天子，你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撑死了就是世袭罔替上柱国的爵位，运气好的话，将来可能是族谱上的中兴之祖。”

曹茂狂喜，如何都遮掩不住。

曹峻习惯眯眼而笑。

曹曦则有些无奈，自己好不容易弄了个子嗣茂盛的大家族，怎么到来尽是些窝囊废大包，一个王朝的上柱国，就能笑得合不拢嘴？

曹曦一时间心大恶，只是没表现在脸上。

曹曦没来由想起经由别修缮过的祖宅，与记忆中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大雨天气里，他小时候的烂宅子，屋檐天井处的水滴年复一年，早已败不堪，又没钱去缝补，一到下雨天，地上就会溅得满地雨水，而富裕门户里的天井，无论雨雪，“财运福气”都往自家天井下边的水池里落进来，却绝不会让天井四周的地面变得湿，那叫净净的接纳风水了，按照小镇老一辈的说法，祖上积德，赏下一百粒米饭，子孙就能用地上水池这个大碗，半点不差地接住整个百粒米，而不是像曹曦小时候的屋子那样，最多接下个半碗米饭。

如今塌了又修的祖宅，倒是因祸得福，若是信那个道道的说法，算是接住全部的祖荫了。

曹曦喃喃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是不是多少要相信一点？”

一只坐在牌坊楼上的火红狐狸讥讽道：“别信这个就算了，你曹曦也信？你要是真信，根本走不到今天！”

曹曦没抬，冷笑道：“那是我曹曦命硬，能耐大，所以可以不信，但是宝瓶洲这么一支没出息的曹氏，我如果不稍微信点，怕他们哪天说没就没了。”

曹峻调侃道：“真信啊？咋的，老祖要行善积德不成？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曹曦转望向曹峻，“那颗剑胚，你不要动心思了，如果心里不得劲，回我亲自补偿给你。”

曹峻笑意趋于冷淡，“为何？”

曹曦撂下一句：“我是你祖宗。”

曹峻蓦然大笑，“就这么说定！好有好报，老祖宗一定长命万岁！”

火红狐狸站在牌楼上，使劲拍着爪子庆贺，但是嘴上可说着凉风嗖嗖的风凉话，“哇，父慈子孝似的画面，老祖宗出手阔绰，做子孙的孝顺，真温馨，不行不行，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曹曦冷哼一声，懒得理睬那只嘴贱的狐狸，转身摔袖，大步离去。

当老走出衙署，天沉沉的，还真是要下雨了。

他回到泥瓶巷祖宅，淅沥沥的一场春雨，不期而至，越下越大。

曹曦独处，坐在小小的大堂，没有匾额，好不容易冒出的香火小，也早已给吃掉。

就是一栋孤零零的落宅子了。

曹曦突然起身，去灶房碗柜拿出一只大白碗，走到天井对应的水池边，就蹲在边沿上，双脚踩在小水池里铺着的鹅卵石上，用白碗承接雨水。

装了小半碗雨水后，曹曦喝了，就立即洒进水池，埋怨道：“读书只会瞎扯淡，这故乡水，哪里有酒好喝。”

曹曦叹了气，怔怔出。

最后老端着水碗，回首望去，好似有一位老态在屋内劳作，像是她停下了动作，怀抱扫帚，安安静静站在那边，笑望向自己的儿子。子欲养而亲不待，做娘亲的，没能享着半点福，可只要儿子出息了，便是没关系的。

早已享尽间荣华富贵的老，已经不知道几个一百年，没有这么伤感了，泪眼朦胧，轻声呢喃：“娘亲呦，我的傻娘亲呦。”

————

披云山南麓，林鹿书院已经土动工，仿佛每天都在一栋栋高楼骤起，大骊对于这座书院的重视，宋氏皇帝完全等同于北岳正庙的建造，仅是圣旨就下了两道，分别给州府和郡守府。

化名为程水东的黄庭国老蛟，一袭合身青衫，完全就是夫子醇儒的气质模样。

连同大骊皇帝和国师崔瀺极在内，知道老蛟身份的物，屈指可数。所以哪怕程水东的著作流传颇广，在宝瓶洲以北地带享誉盛名，但是让一位黄庭国的小小侍郎，担任林鹿书院的副山长，仍是在大骊朝野惹来颇多非议，庙堂上是觉得程水东在儒家学统内并无赫赫衔，分量太轻，无法服众，武臣更是大为不满，一个黄庭国的糟老子，能活命就不错了，竟然还要当大骊读书种子们的先生？

老蛟与魏檗并肩而立，一起望着热火朝天、尘土飞扬的书院地址，这还是他们两位第一次私下见面。

老蛟唏嘘道：“你魏檗次次死灰复燃，出意料。”

先是贵为水国的北岳正，然后被大骊打金身，沉水底，之后好不容易被帮着拼凑出残金身，勉强维持香火不断，不曾想祸从天降，突然又给两位下棋仙摘掉金身，沦为最底层的土地公，比起一般的河婆河伯还要不如，但是到来，竟然是他一举升为披云山的北岳正。

估计大骊原有的山岳正，想要跟魏檗拼命的心思都不缺。

老蛟早年远游各地，与魏檗其实是老相识了。

天上下起了小雨，尘土被压回大地。

老蛟和魏檗当然不用担心雨水淋在身上。

魏檗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摇晃，身前的雨幕随之晃起来，微笑道：“要不然世都羡仙好？何况还是在前，仙在后嘛。”

老蛟轻声问道：“大骊皇帝真要南下龙泉郡？”

魏檗没有藏藏掖掖，嬉笑道：“对啊，近期是要走一趟，到时候你这条老蛟觐见真龙天子，一定很好玩。你的见面礼，准备得如何了？”

老蛟笑道：“准备好了，不值一提。”

魏檗伸手指向小镇那边，问道：“打不打得起来，如果打起来，你会不会出手？”

老蛟犹豫片刻，不愿把这位未来山岳大当傻子，“上了贼船，还能如何？”

魏檗有些疼，“可别打坏我的披云山就好。”

老蛟大笑道：“这么快就把这儿当家了？”

魏檗嘿嘿笑着，“我这个，喜新不厌旧。”

老蛟伸手点了点身旁的白衣，“不厌旧到了你这个地步，世间罕见。”

魏檗爽朗大笑，“那肯定是你见识还不够多。”

闻弦知雅意，老蛟立即收敛笑意，提醒道：“有些事，别可做，我们不可说。”

魏檗点点，记起一事，“我得去趟落魄山，不陪你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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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须河上，雨点噼里啪啦使劲砸在河面上。

石拱桥下，一位青丝茂如水的，悬停在河底上边，呜呜咽咽，她想起了自家孙子，再联想到自己一半金身毁弃的凄惨境遇，就愈发伤心，在自家门都这般难混，更何况是孙子远在真武山，在那么多仙怪之中修行？

她之前还每天开开心心巡视龙须河，想着自己靠着狐假虎威狗仗势，以及不要脸皮的吓唬，好不容易攒下那么多值钱的和不那么值钱的宝贝，想着总有一天都会全盘给孙子，让他不至于在修行路上为了钱而烦恼，可如今承受着巨大痛苦，在河水源那里自毁金身，让这位尚无庙香火的河，真真切切晓得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