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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荀贞从荀绲家出来后，又去了荀衢家。荀衢不像荀绲，没什么话代，只拉着他对弈了一局围棋，便打发他回去了。荀攸、荀祈、荀成等和荀贞好的族早在他家中等候，又说了会儿话，约定明早再来相送，各自辞归。

次曰天才蒙蒙亮，荀贞就被窗外的马嘶声吵醒了，披衣而起，推窗观之，见是小夏、小任在收拾行装，给坐骑套辔、上马鞍。

虽然困倦，他也不想睡了。他昨天给荀绲说：“骤至郡右，转侧不安”，这不是客套话，是他的真心话。升官当然是件好事，但肩膀一下子也沉重了起来。能不能把这个督邮当好，又能不能做到荀绲的要求：民，同时还不要给宗族惹祸？

昨晚送走荀攸等后，他一晚没睡好，似睡非睡。

这次去阳翟，唐儿跟他一块儿去。她也很早就起来了，做好了饭，伺候他穿戴整齐，喊来小夏、小任，一块儿坐下吃饭。——荀贞为笼络心，吃饭时从来都是和小夏、小任这些同席共座的。小夏、小任没什么压力，他们只有兴奋。既是兴奋荀贞升迁为郡督邮，他们跟着水涨船高，也是兴奋将要去本郡的郡治，大县阳翟。风卷残云也似地把粥、饼一扫而空，他二抹了抹嘴，眼地等荀贞吃得差不多了，急不可耐地问道：“荀君，走吧？”

荀贞笑掷箸匕，长身而起：“走。”不管有多大的压力，表面上他晏然自若。

荀攸、荀祈、荀成等陆续来到，除了他们，还有十几个闻讯而来的其它各房中。众把他送到里门，正好碰见文聘。

一番依依惜别，不需赘言。

最后，荀攸双手握着一段细柳，长揖到底，说道：“君为郡督邮，以后会常乘车骑监行诸县。道阻且长，风险多有。行路时务必要谨慎小心。若有远行，行前也务必要择卜良曰，别忘了祭祀道祖。君今将行，攸心养养。”“养养”，忧愁不定意也。“道祖”是秦汉的行路之神。骑马、乘车是很危险的事，堕马、坠车的事故屡有发生。前汉梁王胜堕马死，武帝时大臣韩安国因坠车成为跛子。王侯大臣尚不能免，况且平民郡吏。郡督邮的本职是巡行部内诸县，可以预见，曰后荀贞骑马、坐车的次数肯定极多。荀攸和他，难免会为此担心。

荀贞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贞会谨慎提防的。”

“今与君相别，攸有一言相赠。”

“请说。”

“‘嘉会难再遇，欢乐殊未央。愿君崇令德，随时景光’。”

荀贞正色说道：“公达良言，贞必谨记。”语毕，向诸一拜。诸回拜。

小任上前，接过他们的临别赠钱。临别时送些钱以壮行色，这也是当世的风俗。荀攸、荀祈、荀成三各送了百钱，余皆是十钱，独文聘最多，送了块金饼。荀贞都不推辞，待小任把钱收好，他翻身上马，於马上拱手说道：“诸君留步，贞去了。”

小夏、小任各上马，唐儿坐车中。三骑一车，在诸的目送中，迎着晨光远去。李博、宣康和程偃带着本队，已在城门相候。两下会齐，沿官道向西北，赶赴阳翟。

……

颍到阳翟相距五六十里。若是骑马，半天就能到，只是众里不止唐儿乘坐牛车，宣康、李博不会骑马，也坐了轺车。行速快不起来。半天过去才走了一半的路。好在荀贞今也是官身，百石吏，路上饥渴劳累时可以在乡中亭舍里稍作休息。

一直到薄暮时分，到了阳翟。

阳翟乃颍川郡治，太守府所在之地，县中豪强众多，大户林立，繁多。

离城还有七八里远，官道上的行就渐渐增多。路边的田野一望无边，远处庄园耸立，近处数十上百的农、婢散布田间。一个裹着绿帻的大挺胸凸肚地站在道边的田垄上，正在指挥几个小锄浇水，瞥眼瞧见了荀贞一行，只漫不经意地瞅了瞅就转回了。

李博叹道：“阳翟真吾郡之郡治也。一个田边的大就能视吾众十余车骑若寻常小事。”他们一行十几个，十余匹马，三辆车，大多携弓带剑，这要放在西乡这样的小地方，早就惹路频频目注了，便是在颍，他们这样的行也不多见，而这个大却仅只是瞧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可见平时有多少车骑队伍来往此地，管窥所及，亦可见阳翟之繁荣。

随着越来越多的行前行，不多时，阳翟尽现眼前。

一条宽的护城河绕城一周，暮色下，波光粼粼。过了护城河，迎面是座雄伟的城门。城门上旗帜飘扬，郡卒巡行其上，十几个持矛披甲的门卒分立在城门两侧。经过瓮城，再过一座城门，尚未从城门下的昏暗缓过神来，无数的嘈杂热闹的声响已喧嚷耳。

他们是从东城门进的，阳翟的市集在西南边，这边多是里坊，饶是如此，路上已是热闹非常。

小夏、小任、宣康、李博等大多没来过阳翟，看得目瞪呆。唐儿也被吸引住了视线。

只见一条大街笔直壮阔，足能容七八辆马车并行。路行於两侧，车骑驰行中央。路边沟渠石垒，渠外邑宇侧。高楼临街，青色的酒旗高高挑出，时有结伴进去，又时有醉醺醺的摇晃出来。往来行中，不乏高冠士子；驰行车骑上，多华服贵。

荀贞前世见惯了大城市，也曾来过阳翟，是诸中唯一一个淡定从容的。他说道：“太守府在城西北，从这里过去还有段距离。这一路走来几十里地，大伙儿都累了，再提把劲，早点拜见过太守，也好将息。”

诸应诺，簇拥着他，步上街道。

走上来才发现，这街道被夯实如硬土，路面上还铺设了河卵石，马蹄踩上去，嗒嗒作响。

程偃咋舌说道：“这么大一个城，这么宽的路，得用多少河卵石啊！”

宣康没出过远门，见识少，亦啧啧羡奇，车也不赶了，抓住车轼，探身往下看，说道：“可不是么？这么多河卵石从哪儿弄来的？”李博年长，略想了一想，即对这些河卵石的来处了然於胸，笑道：“叔业，你忘了本郡的郡名么？”宣康顿时恍然：“噢！原来是从颍水来的。”

荀贞回招呼说道：“叔业！好好驾车！地上有河卵石，车行颠簸。来往行又多，别摔住或碰到了。”这一年多来，宣康常与荀贞相见，十分佩服他的“博闻多识”，因而两虽年纪相仿，却肯听他的话，忙收回身，专注驾车，不再看。

“小夏，你也别东张西望的，替唐儿看着点车。”

小夏吐了吐舌，从马上跳下，来到牛车边，一手牵住缰绳，一手帮唐儿赶车。

街上熙熙攘攘，不时有车、骑从他们边儿上经过。车以辎车居多，珍饰华侈，外有遮挡，看不到里边的，偶尔有的香气从中飘出，每到这时，程偃手下的那队轻侠就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荀贞只得又提醒他们：“专心行路，莫要左顾右盼。”

从城东到太守府，顺着城里的主道走，只有几里地，荀贞却感觉比从颍到阳翟的那几十里走的还要累。他自嘲地想道：“我带着一帮刘姥姥进大观园了。”还好，因他不断的提点，一路上总算没出什么子。就在望见太守府内的楼阁之时，迎面七八骑奔行驰来。

道上多，荀贞等若再前行，必与相撞。荀贞急令诸驻马停车，避让道